太极宫内灯火俱亮。桓儇端坐在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在尾指沾上一抹朱色,将眼尾刻意拉长,给原本的美艳的容貌上,又多添了几分艳丽无双。韦昙华看着镜中的桓儇,眸中露了几分惊艳。
一旁白洛、白芷、白月、知宁等人手中皆捧着彩衣襦裙,以供她挑选。目光从众人手术逐一掠过,最终选了条雪青色上襦,配上雀蓝色宝相缠枝莲纹的迤地襦裙,外罩鹅黄广袖衫衣。发间的垂下来珍珠流苏和耳垂上的明珠,交相辉映。
“大殿下今日这妆容实在是好看。”接过徐姑姑递来的绢纱牡丹簪在了桓儇发间,韦昙华退后一步,扬唇轻笑,“昙华若是男子啊,巴不得日日都能看见大殿下这般妆容艳丽的出现在眼前。就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收我做驸马。”
话落耳际桓儇睨她一眸,挽唇笑道:“看来本宫宠你宠坏了,越发没个章法。居然敢揶揄起本宫来。”
说这话时桓儇手上动作未停,自己在眉间添了朵精巧的花钿。
“昙华可不敢。您今日这般妆容是另有想法吧?”韦昙华舒眉一笑迎上桓儇柔和的目光。
桓儇搁笔站起身,展开双臂由着徐姑姑为她系上披帛。尾指滑过衣前系带,倏忽扬起唇梢,从她眼中掠过讥意。
“本宫要去捕猎。徐姑姑,摆驾吧。”
“喏。”
在徐姑姑的搀扶下桓儇行出宫门,此时已至酉时一刻,天穹中余晖收尽前洒下一抹萧瑟暮光,光线至宫中所植的梧桐树上穿过,稀稀落落的在脚下宫道上,铺上一层斑驳光影。
桓儇在肩与前伫立许久,望向天际斜阳。敛眸搭着徐姑姑的手迈步踏上肩与,扬唇柔声道:“徐姑姑,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闻言桓儇颔首抬手示意内侍起辇。
当桓儇从栖凤宫出发的时候,默啜一行人也被苏延硕接入了皇城。仍旧是同白日一样步行入宫,不过等到了朱雀门前时,并没有像上午那样。所有一切皆和大魏朝臣一样按列检查过,便放他们进去。
踏入朱雀门后,迎面撞入眼中的是一架肩与。与此同时,一队归雁正从太极宫的金漆屋檐上掠过。它们所带来的秋风,吹得檐角所悬的檐铃微微响动起来。泠泠铃声从大殿的方向蔓延开来,传入云霄中。
在凤纹步辇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一同入宫的官员皆数停下脚步,跪在青砖上,俯下身去辇行。
肩与上设有纱帐,是以默啜等人未能看清肩与上的人是谁。直到秋风拂起帘幔的一瞬间,他们才瞥见肩与上那人的侧脸。虽然只有侧脸,但是隐约能感觉出几分极具侵略性的美艳来。
“大殿下,刚刚那位便是默啜王子吧?”随行的韦昙华望了眼后面的默啜,压低声音道:“他怎么一直盯着您看。”
闻问桓儇哂笑一声,“不知道。也许是听了什么话吧。”
轿辇停在了太极殿门口,桓儇驻足往身后石阶看去。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沉默半响才走进殿内。
殿内燃着水沉香,殿上正中设有九龙戏珠鎏金御案,坐南面北。左侧则设有凤藻玉案,做东面西,这是皇上与太后的席位。侧坐之下的左右两边各摆了一张桌子分别是蟠龙案和百鸟朝凤案。
殿前垂下的三重水晶帘和着纱幔,将外朝臣子,番邦使臣的宴桌和一众命妇的宴桌隔开。
桓儇缓步直入百鸟朝凤案前坐下,偏首对着韦昙华柔声道:“快开宴了。本宫将你同武攸宁按在一块,你如今是朝臣。不必和命妇她们坐一块。”
“昙华明白。”
“你来得比我早。”一身玄色龙纹锦衣的裴重熙含笑坐到了她身侧,“你今日这妆容比上次还要艳丽不少。怎么是想来挑个面首么?”
话落耳际惹得桓儇抬眸瞪他一眼,言语里却含了笑意,“净知道揶揄我。本宫今日是来捕猎的,自然得庄重些。桓璘今日又去了四方馆,不知和默啜聊了什么。”
“桓璘在那日后,是第一个向你投诚的。这些年他在封地上也是庸碌无为。此次入京却和默啜多有走动,其心可诛。”裴重熙将身子一偏遮住了各方窥探的视线,扬眸勾唇道。
桓儇眉眼轻舒,蓦地颔首。
瞥见殿内人即将越来越多,桓儇伸手推了裴重熙一下。示意他赶快回到座位上,见她如此,裴重熙敛眸低笑。在人群进来的一瞬间,乍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敛衣落座。与桓儇分坐于御座两旁。
闻得两旁韶乐奏起,外臣命妇和默啜一行人皆数跪下来,以额触地,跪列两侧迎候君王驾临。
宝扇在前,华盖在后。煌煌天子仪仗在内侍的簇拥下踏入殿内。群臣山呼万岁,声音似可撼苍穹。
待皇帝落座以后,诸臣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至于默啜等人虽是降国之臣,但是秉承大国风范,也没有怠慢几人。反倒是将他们的位置安插在一个十分惹眼的位置上。
桓儇含笑起身,敛衣垂首朝着上首的桓淇栩和温初月盈盈一拜。其余朝臣也在她的带领叩拜君王。下首的温行俭目光自桓儇身上掠过,又停在了裴重熙身上。
刚刚这二人并未叩拜君王,公然领受了万众朝觐。如今再拜君王,等同于再受一回万众朝觐。
“诸位爱卿平身。”桓淇栩坐直身子道了一句。
“开宴。”
随着郑毅一声开宴,彩衣宫女和朱衣内侍鱼贯而入,在诸臣面前搁下菜肴。
在灼灼明灯中,彩衣香风下。端坐于上首的桓儇成了整个殿中最耀眼的存在。
默啜的目光凝在了桓儇面上。一袭雀蓝襦裙在烛光的映衬下可见其上流光涌动,发间缀了朵半开的深红牡丹,以流苏步摇围于其旁,垂下的珍珠熠熠生辉。
颈上并未戴璎珞,反倒是坠了块暖玉。
妆似飞霞,眼尾以胭脂染红上挑,分外的妖媚。眼若秋水又似点漆,眸中却并无暖意。唯有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美极,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