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点。”说着桓儇舀了碗热粥推到裴重熙眼前,“我知道你也没吃什么。”
等二人用完膳,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你是不是顺势让默啜出言求娶你的。”裴重熙倏忽皱眉,沉声道:“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拿捏住吐蕃吧?”
桓儇闻问颔首轻笑,“我一直觉得柳綦很有可能挑唆默啜求娶我。因为只有我去了吐蕃,他才能对付我。”
“你这一开口便等同要了默啜的命。求娶你未必是赞普的主意,赞普或许只是想要一位公主。”裴重熙笑了笑,眼中暖意流溢,“来维系同我朝的关系。退往西羌之地,世上可就再无吐蕃一族。”
“我在试探他们而已。默啜一心想取代延赞继任可汗,但是他又不能自己动手。”说着桓儇往裴重熙怀里一躺,枕在他膝上。伸手把玩着他垂落下来的头发。
由着她躺在自己怀里,裴重熙垂首下来看她,“你要杀延赞?”
“不是我要杀延赞,而是默啜要杀。我只是持刀者,替他解决麻烦。”桓儇笑得颇为恣意,但眉眼间却布满冷意。
夜色未央且长,秋风绵绵,冷月凄清。屋内的薰笼中正往外散着好闻的香气。
“桓璘。”
听着裴重熙吐出的名字,桓儇眼中笑意渐深。二人离得极近,桓儇一转头便可抵到他胸膛,但是她面容却十分寡淡。她偏头看了眼桌上的糕点,又看向他搁在案上的手,倏忽扬唇道:“拿块栗粉糕来。”
裴重熙看她一眼移过玉盘,拿起一块尚是温热的栗粉糕。先咬上一口,才将余下来的喂给她。被揽在怀里的她,扬首将剩下的糕点吞入喉中。
低头瞥见她唇角沾了些许栗粉,裴重熙伸手将栗粉抹的一干二净。
“小花猫。”裴重熙促狭看她笑道。
不理会裴重熙眼中的促狭,桓儇唇角微勾,“桓璘既然想搭上吐蕃这条线,我当然得帮他一把。我甚至有些怀疑他当年是不是拿到了成帝的密旨。”
话落耳际裴重熙一怔,凤眸中冷意乍现。以成帝的心思和手段会另外留下密旨,也并非不可能。
当年成帝被他和桓儇联手挫败,为了不让成帝死得过于蹊跷。桓儇并没有对其下毒,只是加重了朱砂的份量,让本该无毒的药物多了几分毒性。
虽然那个时候整个宫闱皆在他二人把控中,但是他也不能保证有没有例外存在。
“密旨的事情我替你去查。你安心对付柳綦和桓璘。”裴重熙握在她的手,语气柔和,“我不会让密旨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桓儇望他一言,闭目颔首。
就在这时裴重熙突然将她抱起放在案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鼻尖与她相触,“我知道你厌恶柳綦,但是我希望你在对付他的时候,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他对你的恨意远比你想象中还多,我担心他会想和你共亡。这个代价我付不起。”
呼吸间尽是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他低下头看着她,二人唇齿离得极近,却并没有碰上。
只是呼吸交融与耳鬓厮磨混杂在一块,和着屋内两股截然不同的香气,驱散了秋夜的寒凉,带来了奇异的迷乱感。
掺杂着无法说出口的真心,如同风中火烛。跳跃着最终又湮灭在风中。
桓儇忽地扬起头,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好。今年的年同我一块过吧。”
听着她突然转了话题的话,裴重熙弯了下唇角,颔首允应。
“大殿下已经宵禁了。您是歇在府上么?”
门外传来吕兴万的声音,拉回了二人近乎飘忽的思绪。
闻言桓儇看了眼裴重熙,正想着要如何回答时。裴重熙已经抢在她面前开口。
“阿妩今夜歇着府中。吕管事去吩咐婢子准备好被褥吧。”
听得裴重熙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吕兴万更是目瞪口呆。难不成今晚大殿下打算让熙公子留宿府中么?那他是准备两床被褥还是去命人收拾西院啊。西院本是驸马所居之地,可是如今已被桓儇改做客院,接待了那几位儒生,总不能让熙公子住哪吧。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屋内二人已经推门而出。看见吕兴万还站在原地,桓儇面露疑惑。
“吕管事还有什么事么?”
被点到名的吕兴万,思付一会沉声道:“您今夜打算把熙公子安排在哪?”
闻问桓儇神色怪异地看了眼裴重熙,见对方倚在门旁。抱臂含笑看着她,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挑眉睨他一眸,眼露嗔意。
“就安排在本宫院里的东厢吧。”桓儇扬首温声开口。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大殿下放心,臣今夜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就寝的。”话落裴重熙牵起桓儇的手,挽唇轻笑,“希望大殿下嫌弃臣姿色不佳。”
闻言桓儇偏首,轻哼一声“油腔滑调的。实在是太会应付女子。”
“可是至今为止臣只愿意应付大殿下,未曾应付过其他人。”
听得他的话,桓儇挑眉睨他片刻。将手从他掌中抽回,大步往前走去。
安眠一夜。
吐蕃二王子默啜在宴上吐血一事,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太医还是奉命在四方馆内守了一夜,直到其脉象有所好转,开药诊脉后才离开。
使团的主使默啜尚在病中,至于那位名义上的副使,不知被人鞭笞一番,身上带着伤。
也只能在馆中修养,担不了主事的职责。
只剩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更是拿不出主意来的。
其他随行的使者只能耐心呆在四方馆内等着魏廷陛下再次召见。毕竟他们这回除了议和外,的确还想再迎一位公主回去。他们想的可不是那位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桓儇,那位代价太高,他们一点付不起。
比起四方馆的愁云惨淡,大魏宫廷仍旧笼罩在一片祥和中。
幼帝生辰在即,刚刚处理完议和诸多事宜的礼部和九寺又投入崭新的忙碌中来。
不过好在之前他们就有所准备,是以并没有太多棘手之处。
一切皆有礼制可循,只因先帝刚刚驾崩半年,在许多大的地方需要有所削减修改外,其他细小之处并无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