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咽了气,林娅熙的心跳得极快。她安慰自己说,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没什么好圣母的。
待到心跳逐渐平稳了,肾上腺素退去,她才重又感知到那刺骨的风雪。
林娅熙冷得直打寒战,上下排牙齿都止不住地哆嗦。她抱着双臂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需要衣服。从这里无论是回京城,还是去到下一个城镇,都要走至少十几里地吧?没有厚衣服御寒,她必定会冻死在路上。
况且,此刻她身上全是血,不等于是写着我杀了人,自投罗网吗?
睨了一眼血泊中的二人,同样满身是血。林娅熙不由四处望了望,突然想起老五说的一句话,拐过去就是乱葬岗。
死人身上总会有衣服的吧......
少女摇头苦笑。她胆子是大,可也没有在夜黑风高时,一个人闯过坟地啊。看来,今晚真是要把她的全部潜能都给逼出来了。
认命之后,她回去将毛驴从车上卸下来。牵着它走,一来可以壮壮胆儿。二来,等会她累了,也好驮她一段。
沿着原本的路线又走了一炷香不到,林娅熙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路的右侧不远,有一个黑黢黢,正散发着寒气的大坑。
驴都怕得不走了,叫唤着就要往后退。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要是我命大,再上来接你。不然的话,明早有人来了,你就跟他们走。”
那驴又叫了两声,像是在回答说好。
林娅熙冲它惨然一笑,随后深一脚浅一脚,往坑下面走去。
下坡的路刚开始还不算陡,但走着走着就变了样。
林娅熙看不见脚下,一个踩空,滚了下去。等她扶着地,再想爬起来时,才惊觉手下触感不对。
软的,皱巴巴的,有点像腐坏了的苹果......
猛一挪开手,又摸上一个硬硬且有孔的东西,还有几只蠕动着的虫子,似乎是想顺着她的指头往上爬......
林娅熙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在她身下的想必是一具腐烂中的尸体,而她旁边的则是人的头盖骨吧。
她快速缩回手,弹坐起身,紧咬着嘴唇,硬是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来。因为越是尖叫,她只会愈加害怕。
林娅熙在心中一遍遍默念“阿弥陀佛”,又不停给这里的人鬼神魔道着歉。
无奈,月亮被云层遮住,周围实在太黑了。要想找到衣服,她只能靠手一个一个去摸。这比现代的鬼屋可恐怖几万倍不止!
林娅熙猛给自己打气。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五和老九被杀是死有余辜。
何况,她与这些人阴阳两隔。只要自己心中无魔,她们也奈何不了她。若再不行动起来,她就没时间了。不管是谁的人找来,天一亮,她都躲不过。
林娅熙忍着身上的疼痛站直。刚才滚下来时,被各种突起的石块磕得不轻。她脑子里想着不甚明朗的未来,弯起腰,跌跌撞撞的,一边踩着不知名的尸体堆走,一边用指尖去探他们身上的衣服。
摸着一地横七竖八的乱发,指头,白骨等,林娅熙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碰到手感像布料的,她便蹲下来细细再摸。
除了孩童的身量太小,装不下她以外,其它不论男女老少,有得穿就不挑了。都是些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可怜人,死了都没有人给穿寿衣。怎么死的就怎么放着。
也亏得这里是乱葬岗,要不然她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刚开始,林娅熙乱扫一气,越是急越是怕,越是找不着。后来沉静了,她才慢慢探索出门道。
最上面一层,特别是有草席裹尸的,都是最新运来的,也最可能有秋冬的厚衣裳。
每每翻出一件外衣,她便虔诚地把它脱下,再给逝者认真磕三个头。不信神灵,不代表可以亵渎神灵。
半个时辰后,林娅熙终于披上了三层破袄子,还有一件男子的披风。
等到她手脚并用,蹒跚着爬出万人坑时,才发觉后背上冷汗热汗搀杂,里衣早已经濡湿一片。
解下树上拴着的毛驴,她也该决定接下来是要何去何从了。
往东走是返京的原路。往南西北则是前途未知。
既然她无法忽视皇帝同晋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选择了死遁,那便是要与宋楚煊划清界限。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但不依附于宋楚煊,可不意味着她跟林婉蓉一笑泯恩仇了。
因果循环,她等不到天之定数。伤她者,她必加倍奉还!
林娅熙想,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秦氏母女想看她死,看她抱头鼠窜?呵,那她偏就要回去阴魂不散。
定下了方向,再一次经过老五和老九时,林娅熙并没有花精力去抹除痕迹。
毕竟,要清理的线索太多,凭她的本事总会有疏漏的。宋楚煊的人早早晚晚会追过来,她当下最要紧的该是隐匿行踪。
雪一直下。地上的车辙慢慢被覆盖填平,但细心看还是能看出印迹。
林娅熙把毛驴套回到车头,又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专给它备的干粮,挂到脖子上。随后拍拍它的脑袋,叹息道,
“唉,看来你也只能陪我到这了。这么多吃的够你嚼一阵子了吧。你要是懂得感恩,那就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回头。知道吗?”
毛驴只把头埋在自己的口粮袋儿里,吭唧了两声,也不好说到底是听懂没听懂。
林娅熙重又把它牵回到大道上,驴头朝西,再狠狠一拍驴屁股。“乖,去吧!”
小毛驴一惊,驴脾气果然上来了,开始疯跑。
看着它出了视线,林娅熙这才选了一条小路,独自往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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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宋楚煊背握着手,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那辆粪车现在去到哪里了?熙儿受伤了没有?只要她肯回来,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再被囚禁在牢中。真的祸国妖姬也不行!
三十三蹲在地上,逐一验完了散乱的饭菜,累得满头是汗。
“王爷,只有燕窝粥的碗里有毒,其它的一切正常。”
作为回应,宋楚煊嗯了一声。知道林娅熙极有可能被藏在车里,他的关注点已不在毒上面了。
三十三直起身,揉着发酸的腰眼。“王爷,需要属下将这里都清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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