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北宫沉雪怒喝,吓得众臣都缩了缩脖子。
“选妃?立后?呵,爱卿们就这么急着要将自家女眷送入朕的后宫?朕连龙椅都没坐稳呢,有人就研究起册立皇太子了。朕是该说你胃口大呢,还是在质疑朕统领龙华国的能力呢?”
新帝的微笑此刻看起来竟颇有些瘆人。文武百官纷纷垂首跪地。
“臣不敢!”
“可朕怎么瞧着,你们特别敢呢。谈到丰盈国库,治理天灾时,无一人能拟出个像样的章程。一讲起朕的婚事来,却又滔滔不绝,文思泉涌了。”
北宫沉雪的帝王气势丝毫不输给老龙华帝,直叫朝臣们瑟瑟发抖。
“朕要娶谁,何时娶,都由朕说了算,无需众位劳心。再有,凡朕的外戚一律不得干政。你们的女儿侄女入宫之时,便是尔等解甲归田之日!”
新帝这是要彻底歇了他们往后宫里塞人的心思啊。皇帝的女人哪有几个是出自真心的?若没有家族利益的羁绊,又有几人愿意削尖了脑袋,做这深宫高墙内的金丝雀?
北宫沉雪的目光从他们头顶一一扫过,而后拂袖离去。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出大殿,北宫沉雪抬眸望了一眼天元的方向。她终究还是要嫁人了。明明是该祝福的喜事,为何他心中难以抑制地酸涩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愿,也能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吧……
新帝突然止步,令身后随侍的太监好悬没一头撞上来。“陛下?”
享用完于他而言每日限量的阳光,北宫沉雪复又提脚。
“去御书房吧。”
他好怀念那座承载着自己年少记忆的王府,怀念那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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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熙公主即将成为天元的晋王妃,自然也就成了京中名门贵女们争相攀附的对象。各种诗酒茶会的请柬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均奉熙公主为座上宾。
然而,林娅熙对此却并不热衷。除了赴过皇后的两次宴外,其余一律谢绝。
以前的她在底层,仰人鼻息,看人脸色,那是身不由己。如今的她在顶峰,何来的必要再去假意逢迎?
况且,她现在忙得很!八月十五中秋节,既是她大婚之日,也是她及笄之日。三喜临门的安排,足见宋楚煊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七月间,二十几名绣娘昼夜不息地赶制婚服。晋王别庄上的百余名下人也在马不停蹄,布置大婚现场。新嫁娘林娅熙每天都跟做梦一样,由嬷嬷们引导着确认各项细节。
初十那一日,春梅和夜鹰就在王府里拜了堂。两人虽都是无亲无故的人了,但丫鬟暗卫等朋友凑起来,竟也有热热闹闹一百来号。
林娅熙为自己最好的姐妹备了丰厚的嫁妆。那排场就连五品官员嫁女都未必赶得上。惯常冷煞的晋王也给夜鹰包了个五千两的大红包。
林娅熙原本是给二人放了半个月的蜜月假的。结果,完婚仅三日,春梅便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林娅熙贼笑着打趣她。“姐姐,你和夜鹰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不在家里你侬我侬,争取三年抱俩,跑回我这来做什么?”
春梅羞得别过了脸。“我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家或是来你这,还不都一样?”
少女故意拉长音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们新婚小两口,关起门来,事可多了。我这都是些芝麻大的锁事,就不耽误你们造人了。”
春梅初经人事,自然听明白了林娅熙话里的调侃。她跺着脚,急道,
“芝麻小事?熙公主这经手的,哪一样不是以千两万两白银计?我来帮你盯着,妹妹倒还取笑我。也罢!再有不到一月,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林娅熙皮一紧。对啊,她也就要告别单身贵族的生活了。一想到那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少女不禁咽了咽口水。
婚前恐惧,怎么破啊?要不,她卷铺盖逃婚吧。找一处世外桃源,能躲一天是一天......
看着她脸上惊疑交加的神色,春梅笑嘻嘻。这才对嘛。
“妹妹到时可别忘了关起门来,跟王爷蜜里调油哦。我会替你们把好门的,严禁任何人打搅!”
被怼之人还嘴硬。“姐姐可真是有了男人就学坏。”
春梅嘿嘿蔫笑,只扮了个鬼脸给她。
可惜,林娅熙的逃婚计划还不等实施,就胎死腹中了。
对她的尿性,宋楚煊现在可谓是了如指掌。有里外六层暗卫守着,别说她了,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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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龙华皇宫。
忙完了一天的政务,北宫沉雪的贴身大太监李顺躬身询问。“陛下,夜已深。奴才这就伺候您就寝吧?”
太妃们早都被安置去了偏离中轴线的殿宇。偌大的皇宫里,如今冷清得很。登基过半年了,新帝连一个女人都不曾有。伺候就寝的可不得是他么?
看着龙案上码摞整齐的折子,北宫沉雪喃喃。“这么快吗?”
快?李顺云里雾里。
“陛下勤政。您在御书房里已经坐了四个时辰,这会亥时都快过了。陛下龙体安康乃头一等的要紧。奏折也分个轻重缓急。那些朝中小事,阁老们会顾着的。”
北宫沉雪垂眸苦笑。他不过是想借着批阅奏折,来麻痹自己罢了。反正他今晚注定是睡不着的。
“今夜的月光不错,正适合赏月小酌。李顺,你去给朕开一坛忘忧酒来,送去花房。”
新帝要喝酒,这还是头一遭。李顺只是疑惑,不都说中秋的月亮才最大最圆吗?要赏月也该是明晚才对吧。
“是。”
北宫沉雪起身,兀自负手踱出了御书房。站在殿前的石阶上,他举头望了一会。
月华如洗,繁星若河。明日又会是晴好的天气呢。
一个人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树上蝉鸣声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却也在孤暗中,给男人带来了一丝陪伴。
北宫沉雪想,对她的思念就如同这知了一般吧。纵是割舍不断,总也要面对严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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