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关了门,要走,却又不舍得走,在廊间一步三回头。
她想不通,为什么沈老板对她忽然生分了起来。
若说为了年龄,她是不信的——且不说她还只有十三,大喻女孩子十三和十四全然不同,区别就在于十三还是孩子,绝不可以嫁人,但十四的可以。
一岁之差,就有天壤之别。
但沈兰舟向来并不如此,这楼里本来做的就是烟花营生,从来不在男女大防上拘束,更何况换药。
不对劲。
沈老板很不对劲!
小玫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可能性,让她当场觉得天要塌下。
会不会是沈老板伤得太重,根本治不好,所以才要把她支开?
“小枚?”从楼下上来的女支女芸儿看见她杵在楼梯口,奇怪地绕过来,当即吓了一跳,“哎呦,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咱们小姑娘?”
“芸儿姐,”小玫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咱们老板是不是要死了啊?”
“别瞎说!”芸儿被唬了一大跳,但看小玫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禁有了几分相信。
她把人拉到角落,急忙问:“到底怎么了?你看见咱们老板的伤了?”
“没有,”小玫伤心欲绝,“但是老板不让我给他换药,我想一定是因为他伤得太重了,所以不忍让我看!”
芸儿不禁也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以前,沈老板有什么私下的事的确都是让小玫来做。
难道真是受了重伤?
这宝香楼沈老板可是支柱,现在城里这么乱,要是沈老板倒了,九龙会那群人还不得先骑到她们头上来?
如此一想,芸儿只觉得一股急火冲上大脑,顿时就站不稳身体。
苏南锦在厨房和苗薇薇煎药,忽然想起包袱里有上好的止血药,便去拿了给沈老板送来。
刚下了楼梯,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站在拐角地方哭。
小的那个,看着还是方才要拉沈兰舟走的那个。
苏南锦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二人走去:“你们怎么了?”
对于芸儿和小玫来说,苏南锦毕竟是个外人,二人便没有明说,只是将对九龙会的担忧说了一遍。
“原来是为这个,”苏南锦一笑,安慰二人道,“你们不必为此事担忧,我嫂子已经诊治出九龙会人所中之毒,现在正给他们熬药,想必不久便能大好。至于找麻烦么——龙大公子也说了,他会约束属下,不叫他们再惹是生非。”
“真的啊?!”芸儿惊喜非常,“哎呀,那你们一家可是我们宝香楼的大恩人!”
苏南锦把手中的药瓶递给小玫,笑道:“恩人不恩人的算不上,沈老板也曾救过我性命,大家平安就好。这一瓶是上好的止血药,我看沈老板伤口经常流血,还请小姑娘帮我送给他。”
楼下厨房里一次性熬着好几锅药,苏南锦心中挂念,说完便要下去,却被小玫急忙拦下:“苏姑娘!”
“嗯?”苏南锦温柔转头。
“你……你看过老板的伤口了吗?”小玫很紧张。
苏南锦不以为意,虽觉得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也只因为是关心老板的缘故:“是啊,他的伤就是我处理的,不过你们放心,伤得虽然有些重,但你们老板是习武之人,身体很好,只要多静养,半个月准能好。”
话说完了,那两个却是鸦雀无声。
苏南锦回想一遍,她也没说错话啊?
“真是多谢姑娘了,”芸儿先反应过来,急忙笑着说好听话,“我们老板能遇上姑娘这样的好心人,真是他的运气,也是咱们宝香楼的福分。”
苏南锦摆摆手:“这没什么的,我先下去了啊。”
“好。”芸儿对她挥挥手。
小玫毕竟只是孩子,到这份上了想的还是自己的原因:“芸儿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老板不想要我了啊?”
“你这傻孩子,”芸儿暧昧地朝着不远处沈兰舟房门勾唇轻笑,“这是老板有了心上人,知道男女大防的规矩了。”
“心上人?”小玫朝早已空余一人的楼梯看去,后知后觉道,“是苏姑娘?”
芸儿笑得花枝乱颤,拍手道:“可不是么!唉,想咱们老板,单着这么些年,红颜知己见过不少,就是每一个能成,难道现在又来了一个,还是他主动,咱们可得帮帮他。”
小玫也很激动:“那……怎么帮啊?”
“咱们先按兵不动,只观察那位苏姑娘的喜好,”芸儿食指向楼下指去,“也方便让老板投其所好。”
苏南锦在楼底下烧着药,忽然连打三个喷嚏。
“别是受寒了吧?”苗薇薇很关心。
苏南锦擦擦鼻子:“没有啊,我挺暖和的。”
“那就是有人想你喽。”苗薇薇揶揄地撞撞她肩膀。
“那这频率也太低了吧,”苏南锦嘴角压不住地上扬,“出来多少天了我才打三个。”
嘻嘻哈哈一阵,天色便黑了。
晚上摆的饭很丰盛,来吃饭的不仅有沈兰舟和苏南锦几人,还有九龙会的龙大公子与几个没中毒的堂主。
这就算是和解宴。
酒过三巡,气氛活跃起来,龙大公子脸上的阴云却一直不散。
现在九龙会危机在前,骨干几乎全军覆没,说不定有灭帮风险,龙大公子自然开心不起来。
正要结束时,龙大公子忽而起身,对苏南行双手举杯,头颅微低,态度极其恭敬:“苏大人,家父和帮中这些弟兄被人下毒陷害,这一遭我们九龙会必不能轻易放过。明日我想宴请这城中别帮帮主,一同来追查此事,还请苏大人也能祝我一臂之力!”
苏南行并未立即答应,只是放下筷子来思索着什么。
“苏大人,事后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我九龙会都能奉上!”龙大公子急忙补充。
苏南行一笑:“这不是银两的问题。只是我想若与九龙会无怨仇者断然不会无端对你们下毒,而且所下之人恰好又都是帮众骨干,江湖之事,我这样一个在江湖寂寂无名的人忽然插手,不太妥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