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红蕉关上了房门,见四下无人,轻声对苏玥道,“奴婢瞧着这个三娘有些古怪,每回二小姐过去同人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
在三娘那里吃了两回闭门羹,苏玥心里不来气,那是假的。
“与人交,讲究缘分,我向来不强求。”苏玥脸色淡淡的,拿了针线筐子,准备做绣活。
在田庄上,地里的农活,她帮不上忙,闲来无事,绣两副帕子,这绣花的功夫三日不练,就生疏了。
红蕉见苏玥要绣花,搬了小杌子坐在一边帮着分线,把一股绣线分成四股,再分成八股,她听二小姐说过线分得越细,绣出来的花越精致越好看。
屋里安静下来,苏玥静下心来,不去想三娘的事。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红蕉放下手里的绣线,过去开门,是潇哥儿站在门外。
潇哥儿想去看收水稻,三娘在房中抄经书,没空带他去,三娘的经书好像永远也抄不完一样,在潇哥儿的记忆里,母亲只要一有空就会抄经。
潇哥儿想了想过来找苏玥。
男孩子性子野,喜欢往外面跑,如果一天到晚养在深闺里,得养出拘谨的性子来,苏玥想了想,让红蕉收好了针线筐子。
“潇哥儿之前收过水稻吗?”
潇哥儿摇头。
“那我们潇哥儿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吗?”
想到碗中一粒粒香喷喷的大白米饭,潇哥儿只知道它是大米煮的,还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苏玥。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我们每天吃的大白米饭是怎么来的。”
要出门,潇哥儿快活得像刚出笼的小鸟。
水稻田里,农户正在收庄稼,田庄很大,光水稻田就有二十多亩,有些农户弯着腰在割稻子,有些农户在旁边的大木筐打场,金灿灿的稻子一粒粒从木筐子里脱出来,沉甸甸地落下去。
丰收总是能让人感到喜悦。
苏玥站在田埂上看,告诉潇哥儿,把打场落粒后的水稻晒干,拿到舂米的地方,用石臼舂出壳,就成了我们常见的用来煮饭的大米。
潇哥儿听了连连点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日我才算知道这首诗的真正含义。”
苏玥伸手摸了摸潇哥儿的头顶,带着潇哥儿站在田梗上看农户收庄稼。
发现好些农户皮肤白皙,同常年在田地里劳作晒得皮肤黝黑的人不一样,想到常生家的说得林府派了人过来收庄稼,这些人一看就是府中刚派来的。
再一看,这些人身材高大有力,手指关节分明,干起农活来粗笨,不是什么家丁,分明是护卫。
派这么多护卫来田庄,田庄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玥准备回去问问常生家的。
潇哥儿已经卷了裤脚,下了水田捉鱼去了。
开春的时候水稻田里被人放了鱼苗,喜欢吃水稻开的稻花,俗称“稻花鱼”,到了收割水稻的季节,稻花鱼也长大了。
三娘进庄时带过来的乳娘,见苏玥带着自家少爷在田地滚得跟个泥鳅似的,偷偷地跑回小院通风报信。
“不得了了,苏二小姐带着潇哥儿在田里抓鱼呢,你没见咱们潇哥儿眼睛鼻子上全是泥,哪可是咱们家的少爷,想要吃鱼,乳娘下鱼塘给他捞一条回来就是了。”乳娘挤了挤眼,“这苏二小姐面上看着大家闺秀的模样,也太不着调了,一天到晚不是带着潇哥儿抓螃蟹就是抓鱼。”
三娘停下笔,“潇哥儿中午想吃鱼,还得劳烦乳娘去鱼塘捞一条上来。”
乳娘听了愣住了,讪讪一笑,“你知道的,我怕水,潇哥儿要是想吃鱼,乳娘这就吩咐管鱼塘的农户去捞。”心里后悔得不行,苏二小姐抓什么鱼啊,反而把她自己给绕进去,乳娘顿时把苏二小姐给记恨上了。
三娘面上恬静如水,抄着经书。
乳娘心中发苦地退了出去,去找常生家的找人下塘捞鱼。
苏玥不知道,在田埂上看着潇哥儿下田抓鱼的功夫,乳娘已经到三娘那里告了她一状。
一会儿,潇哥儿抓了七八条鲤鱼,苏玥摘来一根柳枝,帮着潇哥儿把鲤鱼穿在柳枝上。
“我们回去吧,回去好好地洗个澡。”苏玥把穿好的一串鲤鱼交给潇哥儿。
潇哥儿浑身上下全是泥,成了泥人,引得田庄上割水稻的农户纷纷侧目。
潇哥儿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提着鲤鱼大步走在前面。
回到小院,潇哥儿这副模样,吓了三娘一跳,立马吩咐乳娘去灶上打洗澡水过来,里里外外洗了三盆水,才算洗干净。
三娘一边服侍潇哥儿穿衣服,一边问,“我们潇哥儿很喜欢苏二姐姐吗?”
潇哥儿翘了翘嘴角,“嗯,苏二姐姐会抓螃蟹会抓鱼。”他周围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人像苏玥那样,会抓螃蟹又会抓鱼,所以他觉得苏玥很了不起。
“苏二姐姐可真能干。”
潇哥儿拉了三娘的手,“她不仅会抓螃蟹会抓鱼,她还会好多呢,今日她还告诉我,想做什么就要大胆地去尝试,去尝试了即便只有一线的希望,失败了,也不会后悔,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注定希望要落空的。”
“哦?”三娘停下来,若有所思。
“就像我今日很想去抓鱼,即便今日一条鱼也没有抓到,那也没什么,至少我下田了,我能体会到抓鱼的快乐,要是我站在岸上不敢下水,鱼永远都在水里。”
苏玥在房中净脸换衣梳洗完,换了身干净的家常衣裳,想了想,今日带潇哥儿抓鱼这事,还是得到三娘那里亲自跟人说一声。见到三娘的时候,果不其然,三娘又在抄经。
与前些日不同的是,三娘换了红色的朱砂,纸上一个个鲜红的梅花小篆,犹如开了一朵朵梅花,三娘笔法温婉,字迹工整,字如其人。
苏玥站在木桌旁,看了一会儿。
“三娘抄的是《法华经》。”
三娘抬起头,看了苏玥一眼,“你也懂经?”
“我娘也是念经之人,只是我娘她不识字,家中的经书都是我抄的。”
这是三娘第一次和苏玥说话,苏玥一直很好奇三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三娘这样耐着性子,一有空就抄经书的人,已经不能够用虔诚来形容,三娘是着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