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倾墨十分怀疑他这目的的真实性,总觉得这只黑乌鸦又在给自己下套呢。
十一皇子看她的神情便已了然,不痛不痒道:“既然唐小姐吝于赐教,不如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别别别,这个话题甚好,甚好……”倾墨赶紧表态,生怕他又说出些让她肝颤的话。
十一皇子便捡了个舒服姿势靠坐在软椅上,难得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谦和态度。旁侧湖面粼粼的波光映照在他微垂的睫毛,流泻出些许迷离的辉泽,与他金色衣袍上反射的阳光交融,整个人竟有种失真的梦幻之感。
唐倾墨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渐渐舒缓下来,暗想道: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是挺养眼的。
她的目光越过他,慢慢向远处眺望。碧水潺潺使人心悦,青山巍巍引人神往,晴空渺渺诱人遐思,倾墨心中忽有所感,神色憧憬道:“自由应在远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越是高旷渺远之地,人迹越是罕至,规则亦无从束缚,便能随心所欲,悠然畅游。”
十一皇子忽然轻笑一下,低声道:“小儿之见。”
倾墨瞟他一眼,决定无视这句煞风景的话,继续说道:“然而去往远方的道路崎岖,须得不断跨越道道障碍,扫清前路的重重雾霭,才能站到更高处,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十一皇子摇摇头,又给出四字评价,“坐井观天。”
倾墨一下噎住,转头瞪他一眼,顿时抿唇不语了。
十一皇子见此,便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
大人不记小人过!倾墨安慰自个一句,再次谈起自己的见解,“为了冲破这些束缚的锁链,就唯有让自己强大起来,直至站到实力的顶端,无法被任何人和事物约束时,方能抛却后顾之忧,得到真正的自由。”
十一皇子起初终于略微颔首,可到最后结论却依然还是四个字,“目光短浅。”
“我不说了!”这回唐倾墨彻底被气坏了。
看她俏脸酡红,秀眉紧蹙,果真是气得不轻,十一皇子不由微微一笑,淡声朝幔帘后命道:“上壶好茶,给贵客去去火。”
不多时便有侍女奉上清茶,一股极其好闻的芬芳随之扑面而来,淡雅清新,如麝如兰。憋了一肚子火的唐倾墨原本打定主意不看不尝,可当闻到这茶香时,她却又忍不住被好奇心吸引过去。
低头一瞧,她发现白玉盏中的茶汤竟呈现浅浅的胭脂色,十分好看。茶叶尖尖,细长如丝,形状颇为特别。浅啜一口,竟然清爽甘冽,唇齿留香。
“此茶名为‘香兰草’。”十一皇子好心介绍道,他的声音清醇和缓,语调中带着贵族特有的雅韵,直让人联想起花前月下,红袖添香的风雅景致来。
“本殿游历南疆时,见其长于泥沼,却生发兰香,引以为奇。当地土著言此物可煮香茗,还另有一妙用因其根系短小贫弱,可随意插拔,生命力又顽强,置于何地都可存活,便常被人种至泥沼驱散瘴气。污淖之中的草茎姿态悠然,浮如飘萍,香气怡人,故而又被称为‘悠游草’。”
唐倾墨听得入神,却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目光不自觉就含了丝茫然。
十一皇子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便略感挫败,索性讲得直接一些,“寒鸦栖木,孤雁翔空,自在耶?鱼穷水尽,蔓绝壤末,无极耶?青云之上尚有九天,九天之上可有尽头?姑且不论道路艰险千山万壑,纵使庞然外力可破,人之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光阴,穷极一生又可否到达那未知的极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倾墨不服气地反驳道。
十一皇子淡然凝视她片刻,渐渐双目微阖,不知在思忖什么。少顷,他竟出乎意料地朝她伸出了橄榄枝“我可以给予你想要的。”
想要的?自由么?以眼前这位的身份权势,虽不怀疑他能做到,但无功不受禄诶!倾墨奇道:“为什么突然要满足我的愿望?”
十一皇子却不答反问,“你喜欢何种理由?譬如……倾慕?”略带昧地说出这两字,他便缓缓垂下眼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唐倾墨脸上又不禁开始泛红,这人一定要三句话不忘戏弄自己吗?不过……某种奇怪的虚荣心倒是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怎么?不相信一见钟情?”十一皇子似笑非笑道。
倾墨不敢看他,尴尬地低下了头,不过此时她的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徒弟的清眸。也不知……他算是哪种?
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十一皇子便猜到她在想的另有其人,唇角的笑意敛去,他又凉凉地补了一刀,“那就当本殿可怜你罢。”
唐倾墨唰地抬起头怒目而视,就知道这乌鸦嘴里吐不出好话!
“多谢殿下好意,民女心领了,不劳烦殿下费心!”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义愤填膺地回绝道,便打算告辞离去。但临走之前,她也没忘把自个的画要回来。
“不给。”十一皇子答得言简意赅。
什、什么?太太太过分了!那明明是我的画!唐倾墨恨不得把这个一脸理所当然的无赖扔到湖里去。
“就算您是皇子,也不应如此剥削百姓的劳动果实!”她咬牙切齿道。
“本殿何曾剥削过你?分明是等价交换。”十一皇子悠悠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半盏茶。
唐倾墨突然就哑口无言了,皇子殿下你还能更无耻一些吗?
“不过,”他又补充道:“为表皇恩浩荡,除此之外,本殿还可许你一个承诺。”
倾墨不乐意地暗自小声嘀咕,“谁要你的承诺?”
“日后你会有需要我的地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十一皇子缓缓转身,却是独自飘然离去了。
直到唐倾墨回了自家府上,她还没能从憋屈愤懑中缓过气来。那个无赖难道不懂该让客人先行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风中凌乱也太不君子了吧?还皇室子弟呢!呸!
院内侍卫看见少门主青黑的脸色就不敢贸然开口,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垂着首,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她不快。
在外面受了委屈,倾墨第一个想见到的就是自家徒弟,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依赖几乎已渗透成习惯了。可是四处都找遍了,倾墨也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心中不禁纳闷,还存了一点隐隐的担忧。
“少门主!”唐家的暗探忽然闪身出现在她面前,倾墨诧异地看着他,却听到一个意外的喜讯,“您让属下打探之事,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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