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云纵山很美,而且是一种有别于其它名山的清丽之美。
整座山上看不见大树,甚至连高一点的植被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青草地,以及漫洒其中的白色蒲公英,像是一条绿底白花的裙子,轻轻柔柔地系在云间。也不知是天上哪座仙宫的神女,将她的仙裙遗落了一角,不经意投入人间。
当蒲公英飘飞起来的时候,这条裙子似也跟着飘摇,仿佛穿裙子的仙女在笑,笑得轻颤了满裙的芳华。
而站在山上的人,观赏到的又是另一番美景。
唐倾墨他们此时,就在去云纵山顶的路上,沿途欣赏这样难得的美景。
倾墨显得很高兴,她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山,视线所及,全是绿草掩映着白花,清秀喜人。偶尔还有几只野兔跳跃其中,更平添了几分活泼。
路上遇见一只通体白色的兔子,倾墨顺手就逮了送给身后的少女。雪兔抱着小白兔,可爱的脸上晕了层粉红,笑起来时才出现的浅浅酒窝一直没有消失过。
沿着白茸茸的绿草地行至山顶,四周景物却陡然一变!
灰黑破败的云纵大殿,有些炭化的焦状柱子,寸草不生的漆黑地面,都彰示着此地曾被一场大火侵蚀过。
三人进入这处毫无生机的门派遗址,仔细搜寻有无可疑的线索。
“唉,毕竟都过去十几年了,果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墨姐姐再找找看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师傅,你若累了就先休息,徒儿自己找也行的。”
倾墨白他一眼,转个身又继续研究柱子去了。
或许由于破损严重又年久失修,被火烧焦的一根横梁忽然有点不稳,晃了晃便直直砸下来,而下方刚好是正查探某物的雪兔。
“小心!”萧君祈一见有异,即刻抽出祈墨剑,冲至雪兔身旁,瞬息间就将那截横梁斩成两段。
而雪兔因惊吓后退,不意竟摔了一跤,重新坐起来时,她发现手上沾了些黑色碎末,仔细一嗅,似还有香味传来。
倾墨注意到她的举动,不由也走上来,细细端详了那碎末片刻,惊异地发现这与张药师拿给她看的黑叶碎片很相似,就连香味也似曾相识。
“徒儿,你来看这个!”
君祈也认出了这黑色碎末,蹙了眉道:“当年那场火事,莫非与张药师所言的奇花有关?那么也可能与那花主人林掌门有关了?”
倾墨心中又浮现出那种不妥的感觉,但她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晃晃脑袋,干脆不想了,她觉得,与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找当事人问来得快。
“走吧,我们去找那林云桂问清楚,若当年之事是他干的,我们也有借口杀人了!”
可没走两步,却又发现雪兔站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畏惧。
倾墨走近她,劝慰道:“雪兔别担心,有我们在,他不敢伤你;若实在害怕得紧了,不如你就留在我徒弟身边,我独自去找他就行了。”
君祈听言坚决反对,“师傅不可!你自己去太危险,那林掌门亦不是好惹之辈,徒儿必须陪在你身边!”
倾墨瞪他一眼,就要驳回,但雪兔却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我要同你们一起去。”
似这句话耗费了她太多心力,少女说完便深深抚了抚胸口,待气息微匀才又朝二人微笑道:“雪兔说过,雪兔要成为如蒲公英那样的人,所以,即便狂风很可怕,我也不能退缩!”
她说得很坚定,眸子里闪现的亮光,灿若晨星。
倾墨和君祈对视一眼,均明白了她的心意,也便答应下来。
然而当他们来到空荡荡的广寒门时,却到处都找不到那个狠厉的林掌门了。
“莫不是那老混蛋怕我们追杀,畏罪潜逃了?”倾墨很纳闷。
更郁闷的是萧君祈,为何他每次好不容易查出些眉目,都会突然断掉。
唯独雪兔此时却是若有所思,她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挣扎。
但最终她还是开口了。
尽管嘴唇有点发颤,她仍是轻轻吐出一句话:“我想,我知道爹在哪。”
雪兔领着二人来到广寒门后庭一处坟包前,墓碑上什么也没写,但却很光滑洁净,似乎常常有人来此擦拭清理。
也不知雪兔触动了上面哪一处,坟前地面石板竟缓缓挪开,分出一条地道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爹应该就在里面。”雪兔垂了眼睑,不让人看出她的表情,但她的手指却是在微微发抖。
“这墓主人是谁?你怎会知道你爹在此地?”倾墨有点疑惑地问。刚才连她也未曾发现这墓碑上是有机关的,更没想到这坟下还有地道。
“是……我娘。”雪兔的声音也带了颤,更是染了些悲痛,“我曾经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因为我看见过爹在此悄悄开启机关,再见他时却是从正门回来的,才知道这条路应是通往广寒门外。而正门时刻有人看守,我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
“那你为何没有逃出?”君祈也问道。
雪兔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死死捏着纤细脆弱的手指,“我在快要离开地道进入一个房间时,被爹发现了……”
她没有多说,但倾墨和君祈都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想必她身上的伤也都是那时造成的。
不愿再继续唤起她的痛苦回忆,倾墨点点头便先进入了地道,随后君祈也带着雪兔跟了下来。
通道不长,很快他们就来到一间房门外,唐倾墨仔细检查了一番,虽说有机关,不过看似麻烦不大,倾墨随手摆弄了一会便听到“嗒”的一声,机关被破。
推开门的一刻,倾墨的视线瞬间被一朵妖异冶艳的红色花朵吸引住了。
漆黑的枝叶,硕大的精致花冠,血一样的花色,。
仿佛那些繁复花瓣上的纹路,就是无数细小的血管,其中还隐隐流动着鲜红的光泽。
而在那层层密密的花瓣中间,暗黑色的花蕊簇似乎望不见底。
可就是那神秘的黑巢,使人移不开目光,像是里面有什么心中极渴望的东西。
似蛊惑一般地,让人想一直盯着它看,仿若那里能看到自己的内心。
浓重的香味飘来,引诱着人们的靠近。
唐倾墨就这么被它迷住了,而且无法自拔,连要挪一步都忘记了。
萧君祈站在她身后,看面前的师傅自进门起就没有动静,不由有些奇怪。
直到机关被触动的声音传来,君祈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手臂一用力,狠命将师傅拉回来。
可惜太晚了。
三人所处的狭窄通道顷刻间被六面封了起来,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流矢极速飞来,他们逃无可逃!
这是瞬间让人致命的死地!
雪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得尖叫起来。
君祈抽出宝剑抵挡,死死地护住两个女孩。
但尽管如此,那些流矢也似毫无穷尽一般,且数量越来越多,耗得他也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就在此时,一面墙壁突然被破开了!一个人影冲进来,大喊一声:“快走!”随即便立刻与那些流矢抵抗起来。
君祈趁他抵挡的时机,迅速将倾墨和雪兔送出墙外,当他再度回来想要救那人时,此地的流矢已经密密麻麻如雨点一般了!
那人身上已中了数箭,血流不止,却仍在负隅顽抗。
萧君祈急忙挽出剑雨助他,祈墨剑有感,剑气刹那释放到最大,以极致的防守阻挡那些流矢,这才让少年有空可钻,使劲将那人拖扯出来。
直至此刻,他才惊讶地看清,此人竟是林云桂!
倾墨也终于从迷惑中清醒过来,看清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时,她的惊讶简直到极点了!
“你,为何救我们?”这句话几乎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
林云桂虽然很虚弱,但他仍是挣扎开口,恶狠狠地骂道:“老夫就不该救你们这等窃贼!给老夫滚!”
“什么?”倾墨又惊又怒。
“哼,擅入他人之墓者,非盗墓贼还有何人!”
“我们不是……”
“滚!留下雪兔,尔等快滚!”
倾墨还要再争辩,却被君祈一把拉过,“多谢前辈相救之恩,晚辈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恕罪,告辞。”说完他便带着师傅匆匆离开。
直至二人走出墓外,倾墨才终于挣开了束缚,恨声骂道:“孽徒你做什么!怎么能把雪兔留给他?你想害死雪兔吗?”
“师傅,他不会害雪兔,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来救雪兔的!”君祈急急解释道。
“你说什么?”
“那门口机关定是他为阻挡外人进入而设,我们此次不小心触发机关,若非他为了女儿舍命相救,我们早就死了!”
“我不信!那他为何要鞭打凌虐自己的女儿?”
“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因果,但雪兔从此地逃出那次,他应是想警告她不得再靠近这处险地才是。”
倾墨虽生气,但还是存了理智,仔细一想,倒也确有道理。
她屠了广寒门满门,那人想她死都来不及,又怎会好心来救她?可是,若他是来救自己的女儿,为何他之前要那么对待雪兔呢?
想不通,脑子一团乱,倾墨干脆绕着云纵山狂奔了一圈,以发泄心中郁结。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云纵后山,来到了之前他们绑张药师的那间废弃茅屋前。
萧君祈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亦不近,将将能保持在她若有任何动静,自己能及时够得着的位置。
看到这间茅屋,倾墨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她总觉得自他们来到利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很有蹊跷,但却始终找不出问题所在,不由一屁股坐下来,咬着指甲思考。
君祈怕她脑中绕不出来,试着同她讲话。看见这茅屋,便顺口提及了那日,他来找被迷香引走的她时,见到的那奇怪圆盘机关。
倾墨听着他的讲述,脑海里的各种疑点逐渐浮现,一点点清晰起来。
突然,脑中灵光顿开,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道:“不好!徒弟,我们被那药师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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