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娘会给自己留下幽灵玉做的蓝瓶?这是血煞盟杀手的身份证明!心里的答案明明呼之欲出,萧君祈却抗拒着自己相信。
他的娘亲,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娘亲,怎么可能会是草菅人命的杀手呢?
沉默,仿佛无尽的沉默,连四周流动的风声似乎都静了下来。
南宫尘月没有打破这种沉默,她能理解他现在的矛盾挣扎,因为自己也曾经体会过。有谁能轻易接受自己的身体里,流的是残忍嗜杀的血呢?即使终日活在阴暗里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甚至经常徘徊于死亡的边缘苦苦求生,他们做的却是最血腥不堪的事。
没有人会喜欢杀手,她很清楚这一点。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除了痛恨就是恐惧,他们都希望她死,连她自己也忍不住这样盼望过。
少年眸色晦暗,清澈的瞳光仿佛被一滩污泥遮蔽,让人看得心疼。他终于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为何会选择当杀手?”
南宫尘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由呆了一下,随即她缓缓低下了头,凄然道:“我没有选择。”
察觉到对方微讶的目光,南宫尘月沉吟了片刻。或许是因为彼此同病相怜,又或许是他眼中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神色触动了她冰封的心弦,她终是选择对他坦诚。
“我是个孤儿,自五岁起父母过世后我便流落街头,终日只能以乞讨为生。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身体孱弱熬不过去,差点就被冻死,是南宫家的人把冻僵的我从雪地里捡了回去。他予我温饱、教我武功,甚至给了我新的名字。也是他将家族秘宝幽冥鬼蚁与我的血脉连接在了一起,从此以后我便成了那个神秘家族的一员,和他一起进入了血煞盟。”
南宫尘月举目望向天边,冰雪般的目光竟有所融化,隐约闪动着依恋,纤细的背影与初晨的清冷天光相溶,却透出一抹悲凉。
君祈静静地听完,若有所思,“所以……你是为了报恩?”
“起初是的,但后来,是无法脱身。”南宫尘月目光骤寒,似是想起了极端厌恶之事。
“为什么?”君祈有些讶然。
“就因为这特殊的血脉,一旦到了寒衰期,就会生不如死,唯有血煞盟的秘药可以暂时缓解。”南宫尘月刚说着,身体里的寒流仿佛又隐有肆虐的兆头,让她忍不住咬紧了唇。
萧君祈闻言,好像猜到了什么,眸光黯淡下来,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我以后,也会经历你现在的情况?”
南宫尘月幽幽叹了口气,轻点臻首,“嗯,虽然你眼下只是第一次发作,尚能靠自己硬撑,甚至还能获得些好处,但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就没那么容易熬过去了。”
苦笑一声,君祈便闭了口不再多言,只是静默着想心事。
然而南宫尘月却突然开口道:“虽然我不知晓你的幽冥血脉从何而来,但既然我们是一类人,你不如跟我回血煞盟,到那时你的问题或许也能迎刃而解。”
“代价呢?”君祈抬起头,神色淡淡地直视她,心如明镜。
南宫尘月亦回答得干脆,“杀了其他人。”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我不允许你杀人。”萧君祈的语气很坚定。
“怎么?不忍心么?你迟早会经历这些,杀手是不需要感情的。”南宫尘月微嘲道。
“那你呢?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
南宫尘月身子陡然一僵,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如果真的没有就好了。
心,就不会继续疼痛下去了。
君祈本还欲再说,却突然耳朵一动,转头望向远处小径。
没过多久,小径上便隐约出现了一个娇俏纤巧的身影。
“师傅,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见着那个娇小的影子,他的脸上才总算再度展露笑颜。
唐倾墨微微一惊,她本是想偷偷回来查探一眼的,看看这两个人有没有背着她做些逾矩之事,没想到徒弟耳朵这么灵,反而先把她抓包了!
不满地撅起嘴,倾墨信口胡诌道:“那两个人太腻歪了,为师秉着‘非礼勿视’之古训,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们为妙。”
谁知不远处忽传来一声质疑,“喂!唐倾墨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我们方才赏花赏的好好的,明明是你在那坐立不安才火急火燎赶回来的!”
“噗,小奇奇你这就不懂了,唐二小姐向来眼光甚高,那些俗花哪能入她法眼呐?自然还是自己亲手养的家花好看了!”白晓晴笑得一脸暧昧。
唐倾墨突然被司空揭了底,又被白晓晴暗嘲了两句,一下子羞得满面通红,却还偏要嘴硬保住面子,“什、什么?我肚子饿了回来找吃的不行吗?也该吃午饭了吧!”
“不是才刚吃过早饭吗?”某妖孽又毫无眼力见地冒出来找死了。
直到唐倾墨瞪着他的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他才总算识相地闭了口,又“嗖”的一下躲到他的专属护身符后面去了。
白晓晴转身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家小奇奇就是太诚实了,嘛不过也无妨,既然唐二小姐饿了,我白家也不能让贵客挨饿不是?走吧,去膳厅。”说着就首先走上前领路去了。
唐倾墨微低着头快步跟在后面,却还是顷刻间就被自家徒弟赶上了。萧君祈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耳朵,颇觉欢喜爱怜,忍不住就想凑上去咬一口。恰好此时倾墨也偏过头看他,刚一撞见那双灼灼的清澈黑眸,她脸上又立马烧得厉害,羞怒地嗔了他一眼便撇过头去。自然又是惹得某人一阵委屈,连忙好说歹说求着师傅别跟他怄气。
南宫尘月走在最后,看着一行四人的情趣互动,她突然感到有点寂寞。但刚一察觉到自己心绪的波动,她又立刻冷了眸光,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当一道道丰盛的精美佳肴被端上来时,之前喊饿的倾墨却又不急着吃了,反倒眼巴巴地盯着君祈瞧。众人一时都不明所以,也都忍不住好奇地瞅向他。
孰知人家只是了然地微笑,便挑了一只肥美的螃蟹开始细细剥起来。剥壳、剔肉、装盘,一系列动作竟然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坐在他右手边的唐倾墨的盘中便摞了小山般的一堆蟹肉。
这一幕精彩画面看得白晓晴啧啧感叹,“这得练了多少次才能做到这般熟练呐!”
司空冼奇也不由咽了口口水,咂舌道:“辛辛苦苦剥了这么多却只能干看着,这家伙的忍耐力也忒强了点!”
南宫尘月却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吃得心安理得的唐倾墨,心里默默想到:“恐怕这位娇小姐的单纯任性,全都是他宠出来的吧……”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就泛起羡慕。
若是有人肯待她如此尽心尽力,哪怕是犯族中的杀手戒律,她也会奋不顾身地爱上他。
或许是被压抑得太久,见到眼前一幕突然心潮涌动,情感竟如决堤般宣泄而出,她几乎有些收之不住。心里一酸,只觉十几年来的委屈全都顷刻爆发了似的,眼睛里瞬间就开始泛潮。
南宫尘月心中大乱,慌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异常,索性也胡乱抓了一只螃蟹开始剥,试图转移注意力。
谁知她刚一触到蟹壳,手中螃蟹就被人轻轻夺了去,视线顺势一转,却碰巧对上一双略带责备的清水眸子。
“此物性凉,你不能吃。”刚提醒完这句,君祈又动作自然地将一盘烤牛肉递到她面前,便继续低下头剥他的蟹肉了。
南宫尘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一时看着他呆愣了许久。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一种久违的温暖自心间油然而生。但她却只静静垂了眸,眼眶微红,绝美的脸上染了绯色,恍如芙蓉花盛开。
可是有人的脸色却又不大好看,唐倾墨缓缓停了箸,望向左侧的目光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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