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跟着去看看吗?”
庄贵妃见皇后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不去了,孩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掺合吧。”
皇后摇摇头,对着庄贵妃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也快去歇着吧,本宫吩咐了刘公公,晚宴可要准备你们最喜欢的菜。”
庄贵妃闻言喜上眉梢,跟着皇后告了辞就回了自己的仪华殿。
当初她诞下两位皇子,皇上分外高兴,当即封了她贵妃,赐了这仪华殿。
想一想,还有些物是人非了。
皇后站着往泗水院的方向看去,见楚竹已经跟在了沈巳的旁边,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背影了,这才摆驾回了凤鸾殿。
楚竹这次出门只带了霜绛,沈巳随行的是侍候的小太监,名叫小旗子。
四人两前两后,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楚竹跟在沈巳一侧,走两步就要跑三步,跟在两人身后的霜绛和小旗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七殿下,可否慢点?”楚竹掩了把额上的细汗,气息微乱。
真是怪了,楚竹看着感受着四周的氛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常年在云岭山行走,怎么会这么点路就开始喘了。
楚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霜绛和小旗子也都汗流浃背,而沈巳就像没听见一样,步子生风。
“沈巳!”楚竹忽地站定,大喊了一声。
她竟然直呼殿下名讳!
一旁站岗的下人们一个哆嗦,纷纷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只恨自己生了一双耳朵。
郡主啊,殿下不是不理您啊,他是不理所有人啊!
小旗子害怕极了,快步跑上前刚想替沈巳解释,就见前面步履生风的沈巳,忽地顿住了。
然后,他就转了身,回头看了楚竹一眼。
没错!他正在看着楚竹!
小旗子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巳的眸子里有了光!
沈巳久无神色的瞳缓缓地聚了焦,将楚竹的影子映得清楚。
“阿......竹?”
沈巳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别扭的字音,好像才发现她在身边一样。
楚竹:......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癔症已经很严重了,没想到沈巳的癔症已然病入膏肓的地步。
没错,直到现在楚竹才发现,沈巳有着比她还严重的癔症。
他的癔症让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过去,导致他对身边的人,物都无法做出反应。
这也是一种心病,回忆就是他们的世界,除非......回忆里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但是在楚竹面前,沈巳除了寡言少语,其实与一般人没有差别。
这说明......楚竹与他回忆里的某个人,重叠了。
楚竹想明白后,心情很是复杂,活在回忆里的,那就是个死人。
虽说她也确实死过一次了。
楚竹看着眼前面容俊朗的少年,不自觉喃喃道,“活在你回忆里的,究竟是谁......”
“阿竹。”
沈巳转身向她走来,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她的,那声温柔似乎就是回答一般。
楚竹听他那声缱绻的呢喃,温软的手就被一个略凉的大手握住。
她就这样呆呆地顺着沈巳故意放慢的步子,不知前路。
同样呆呆的还有身后的小旗子,直到他被霜绛使劲一掐才清醒过来。
“你家殿下又占我家小姐便宜。”霜绛不满道,手里这劲儿越使越大,疼的小旗子龇牙咧嘴。
直到听到他抑制不住的低声哼哼,霜绛这才反应过来嫌弃地收回了手。
小旗子不敢说话,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的细胳膊上本就不多的几两肉,根本来不及细品霜绛嘴里的“又”字。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照顾殿下的这十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反应,有自己的主意。”
小旗子看着沈巳的背影,鼻子莫名一酸,眼泪就开始在眼里打转。
“不会吧......”霜绛不信地看他,刚好就看见他大眼眶子里续满的水。
好......好吧,暂且信了你了。
霜绛没好意思再打击他。
约莫不到一刻钟,沈巳拉着楚竹停下脚步,眼前是被枫滕爬满的围墙,碧玉葱葱。
沈巳顿了片刻,拉着楚竹继续顺着墙壁往前走,走到头拐了个弯,就能看见石壁大门,同样缠绕着枫滕,由着拱曲的弧度一泻而下,好像冰雪天流下的绿色冰柱。
倒让这燥热的天气,有了一丝清凉之意。
门口的侍卫似没想到泗水院回来人,面上微愣,很快就被掩去了。
能来泗水院的,无非是已故亚妃的儿子,当今七皇子。
而他身边的姑娘,应该就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了。
“见过七殿下,见过郡主。”侍卫恭敬行礼,就将两人引了进去。
进去的一瞬间,楚竹明显感觉沈巳的手握紧了些。
她没有说话,难得地回握着他,沈巳感受到掌心的温软,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时,楚竹再次难得地对他笑了笑。
许是同病相怜,陪着沈巳走到他记忆深处,楚竹竟想到了十二年前。
当时,她因为鸢尾胎记引火上身,是她的娘亲救了她。
那当年,亚妃之死,是不是也是为了护住她“不一样”的儿子?
楚竹怅然,沈巳天生异瞳,幽闭在这深宫之中,唯恐被天下之人发现,只得偏安一隅。
他与她,命运是何其的相似。
楚竹不知道的是,她这心里对沈巳的偏见,已经在与他日常的相处之中,慢慢消磨殆尽。
留到最后的,只有一腔悲怆与疼惜。
楚竹顺着他走了一遍内院,陪他蹲着看墙根的月光花,细数石子路上的鹅卵石,望着池塘一尾尾通红的鲤鱼......
他眸子里不经意的怀念,撞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走过的地方,霜绛和小旗子也默默守着。
看到最后,霜绛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得小旗子呜呜咽咽的抽搭声。
恐扰了楚竹和沈巳,霜绛拖着嘴里叽里咕噜心疼沈巳的小旗子离得更远了些。
甚至还遣退了碍事的宫女们。
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两人。
楚竹觉得不能让他再陷进去了,就把沈巳拉到了池子边的凉亭里。
好在沈巳比较听话,跟着她坐了过去。
“你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楚竹想抽出手发现无果,只得单手给他倒了盏茶水。
沈巳只是盯着,并不喝,微干的唇轻启,声音飘渺,“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