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生顺着贾英全手指在地图上的指向移动。
地图上起始点是在安定城西大概八十里外的一处绘出标识为山峦状的区域,然后就是一条虚线,若隐若现,一直向西北延伸。
从地图上的图案能看出大概有五百多里,地图上绘出的就是雄岭险峰的图案,也就是说这条虚线显示出从安定城向西北一只可以通达西北端的山中。
很显然这一处山中就已经是禁地绝域的范围了,而且陈淮生看得出,这一处禁地绝域绵延不绝,直接是深入了滏阳道的范围。
微微顿了一顿,陈淮生才有些涩声道:“霸天岭?”
贾英全点头:“对,八百里霸天岭,三千里幽云涧,看来陈兄也听说这句古谚啊。”
这说的是横亘于燕州六道中部的绝域禁地,八百里霸天岭。
其实不止八百里,霸天岭主脉大概就是有八百多里,在呈西北——东南走向,如果加上余脉和支脉的话,怕是三千里都不止。
主脉从漳池道东段一直向东南绵延,沿着漳池道与滏阳道南部边境一直延伸到了滏阳道与翟谷道交界地带,转而向南,一直要道靠近邗山道与翟谷道、汤水道交界处才缓和下来。
但是断断续续仍然还有许多支脉,从霸天岭主脉向四周延伸。
这些也是绝域禁地的一部分。
在滏阳道境内,紧挨着霸天岭最近的八角寨杜家,但即便是如此,距离最近的绝域禁地也有一百多两百里之遥。
“嗯,幽云涧的意思陈兄就该明白,是涵盖了整个霸天岭内的涧谷,只是一个统称而已,实际上这条涧谷我们这边称之为裂脊谷,这条谷挨着安定城百里其实并不深,也没什么太多的妖兽,就像是一个被剖开的人的脊骨,两边就是肋骨,由此得名,这里甚至还是我们凤翼宗练气中低段弟子来历练的好去处,因为这里有许多无阶和一阶妖兽出没,我们宗门里练气初段的弟子大多数都会来这边历练,当然会有一些炼气高段弟子带着来,……”
贾英全也解释了当初第一次发生意外的时候己方弟子为何会被袭的缘故,实际上就是一名炼气高段弟子带着几名练气初段弟子从裂脊谷历练归来,在裂脊谷中未曾出事,反而是出谷了到安定城才被袭击,这才让凤翼宗那边颇为震惊。
“贾兄的意思是,这些恐狼甚至血鹫恐怕都是从裂脊谷那边过来的?”陈淮生反问。
“裂脊谷继续向西北,这一百里地中一直要到靠近你们滏阳道了,你看,就是这里,就叫龙窝谷,据说这里曾经发现过一连串的龙子,但都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这里要幽深曲折许多,但是据我们所知,也只是偶尔发现有二阶妖兽,从未发现过三阶妖兽,要过了这一段,才算是真正进入霸天岭的范围,……”
贾英全的解释让陈淮生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些妖兽可能是从霸天岭绝域禁地里出来的,但以前为什么从未有过?贾兄有什么解释或者发现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贾英全话语里多了几分踌躇,咬着牙满脸纠结,“今年天时怪异,忽冷忽热,尤其是靠近绝域禁地的地带,更是如此,或许是这个因素?难道绝域禁地也受到了影响,妖兽因此而破界而出?”
陈淮生摇了摇头,看着贾英全的脸,这家伙演得挺好,不过这样做是何用意?
“贾兄,天时变化怪异因何而来,可曾想过?”陈淮生耐着性子。
对方先前点醒自己,这会子却又要自己来提起话题,引导自己来顺藤摸瓜一般,必有意图,他也就配合对方先说说,看看目的。
“陈兄的意思是妖兽潮的甲子时间原因?”贾英全面带犹疑,“可上一个甲子的兽潮我们也曾经历过,有些变化,但绝无当下这种情形,当时三阶妖兽也只是偶有出现,哪有今日这般结队前来!”
贾英全话语里诱导之意更浓,而且目光瞟了一眼一旁的杨泰历和另外一个练气巅峰的修士,陈淮生隐约明白了一些。
“贾兄,兽潮的确是一个甲子一回,但是这里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寻常一个甲子也就是那样,但是逢四闰甲,那就不一样。”陈淮生语气变得格外肯定:“当四个甲子一回的闰甲到来时,天时会迎来剧变,而且这个变化期难以捉摸,有时候可能会有三五年的剧变期,但有的时候可能是长达十多年的剧变期,其变化之大超乎想象,……”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兽潮可能特别不一样,要参照的历史不能是六十年前或者两甲子之前的,而应该是二百四十年前的?”贾英全假作沉吟:“二百多年前的事情,只怕宗门里没人清楚了,就只能去查一查档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详尽的记录,……”
“贾兄,每一次兽潮都未必完全一样,我们只能往最坏的局面想,说实话,我没想到安定城这样被视为内陆腹地大城的地方居然一下子会出现两类六七头三阶妖兽,这已经颠覆了我的认知,难道你们凤翼宗就没有一点儿震惊触动?连一个紫府修士都舍不得来查探一番?你们凤翼宗的紫府修士就这么贵足难移?”
陈淮生的话语毫不客气,已经有了一些尖酸刻薄和讥讽在里边。
交浅言深,按照常理,贾英全应该愤怒才对,但陈淮生在对方的眼底却是看到了满满赞许。
贾英全假作尴尬的干咳一声,而那边杨泰历再也忍不住了:“陈兄慎言,我们凤翼宗如何行事却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呵呵,那敢情好,怎么面临危局时却又想到陈某,要陈某来帮忙了呢?”陈淮生冷冷地道:“既是如此,那陈某就告辞了。”
说罢,陈淮生一招手,便欲与宣尺媚举步离开。
贾英全赶紧拦住:“陈兄请息怒留步!”
“贾兄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翟谷道的事儿本来也轮不到我们重华派来置喙,相信经此一波,你们凤翼宗也该清醒了才对,若是凤翼宗仍然安步当车,那就只能怪安定城这一方百姓倒霉,怎么托庇到凤翼宗这样一个耳聋目瞎的宗门门下了。”
陈淮生给劝阻的贾英全使了一个眼色,没有理睬贾英全的劝阻,拉着陈淮生径直跃空而起,几息之后就消失在夜空中。
一路疾行,天明时分,陈淮生和宣尺媚已经离开了安定地区的区域,进入了被称之为白狐沟的沟谷。
走过这条长达两百里的白狐沟,就进入凤翼宗的核心地区,也就是翟阳城的范围了。
翟阳城方圆三百里,比安定城范围要大得多,也更富庶,与安定城就是通过这白狐沟连通。
而白狐沟说起来是沟,实际上是一个宽约七八里的谷道,沿途人烟稠密,驿站、堡寨络绎不绝,而且这一线土地肥沃,也应该是翟谷道中北部地区的主要农业区。
陈淮生第二日中午在威远堡外等到了贾英全。
“实在抱歉,要用这种方式来和陈兄见一面。”
贾英全论年龄要比陈淮生起码大四五十岁,但是作为筑基七重的修士,不到八十岁就能到这个境地,绝对是凤翼宗中拔尖的后起之秀了。
虽然是第三次见面,而且还经历了一番并肩战斗的故事,但是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私下里以如此方式见面,好在双方应该都清楚各自的一些想法,所以都十分坦然了。
“贾兄客气了,若无共识,陈某也不会应约而来了,这大敌当前,大家哪怕不能和衷共济,但是互通有无,在日后面临大劫时能有所裨益,就算是值得了。”陈淮生拱手含笑:“这是陈某道侣宣尺媚。”
贾英全又和宣尺媚打了招呼,宣尺媚喜不自胜,含羞带怯地微笑应答,弄得贾英全有些莫名其妙,但再一看宣尺媚还是尚未破瓜,便明白一二。
言归正传,贾英全直入正题:“陈兄也觉察到了今年兽潮情况的变化?不知道滏阳道那边是否也和我们翟谷道这边相似?”
陈淮生反问:“贾兄,你们凤翼宗难道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异常么?或者贾兄你是你们宗门里唯一的清醒人?”
贾英全苦笑:“倒也不能说都没有觉察到,但是可能大家都觉得也许要比前几年危险一些,但程度上大家看法不一,哎,我之所以之前用那种方式来,也是迫不得已。”
“那位杨兄在伱们宗门里颇有发言权?”陈淮生径直问道。
“他叔父是本门宗主,颇得信重,人其实不坏,就是性子傲了一些。”贾英全坦然道:“这样一次印象深刻的提醒,通过他的嘴传回去,比我回去报告更有用。”
“唔,也是,那就说说我们各自了解和觉察到的情况吧,算是一个互通有无,也许今冬我们都不会好过,甚至需要抱团取暖呢。”从安定城现在的情形,陈淮生也已经意识到今冬恐怕整个河北都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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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中,今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