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是我辜负了
“到现在,你还想要袒护你那个外甥吗?他就是个畜生!”江大人一把甩开江夫人,气结。
江夫人手脚并用重新爬过来,顾不上有多狼狈,拽着江大人的衣角,哭喊道:“官人,真的不可啊!就算不为子行,不为我兄嫂,不为我着想,官人也要为三个孩子着想啊!”
江大人一顿。
江夫人以为他动摇了,立即膝行上来,“官人,你想一想,我们还有三个孩子!他们都没成家,这件事说出去终究是败坏家风的!让外人知道了,两个儿子就不说了,你让兴月怎么办?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娶这样人家的女儿?您得为孩子考虑考虑啊!”
沈清淡漠地站在旁边,确实,江夫人所言非虚。
这是古代,大庆朝的风气说是开放,可也没开放到这种地步,陋习还是存在,比如连坐。
在外人看来,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关心江兴柔有多悲惨,有多可怜,他们只会想,江兴柔自己不自爱不自重,偷偷和男子有了首尾,这样的女儿死了也是活该。
不仅如此,还会让外人对江家的女儿,都有一种不好的观感,认为是江家门风不好。
到时候江兴月别说嫁去崇文侯府了,就是正经人家的儿郎,只怕也不愿意娶她。
沈清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吃人的古代。
江大人想到自己的其他儿女,心里没动摇是假的。
他还有三个孩子,真要为了江兴柔一个女儿,毁掉三个孩子的名声和前程吗?
“报官吧。”江大人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江大人和江夫人转过头去看,便见江兴月不知何时站在了拐角处。
江夫人心里一颤,呵斥道:“你懂什么!”
“母亲,旁的道理我是不懂。”江兴月提着一口气,走到江夫人身边,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但女儿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江夫人面色一变。
江兴月始终惧怕母亲,但此时她却难得鼓足勇气,她没去管江夫人怎么想,而是看向江大人,跪在地上,叩首道:“请父亲为妹妹做主,为妹妹讨回公道!”
江大人心里一动,眼睛都红了,他伸手将江兴月扶起来,哽咽道:“兴月,你就不怕被牵连吗?若是兴柔此事传出去,你未来的婚事或许会艰难许多……”
“父亲,女儿不怕这个。”江兴月抽了抽鼻子,小声地说:“如若要掩下妹妹的遭遇,让妹妹含恨而死,让坏人逍遥法外,我才能得到一个好姻缘,那女儿宁愿不要!女儿愿意一辈子不嫁,只求父亲为兴柔讨回公道!”
她声音很小,但语气坚定,眼神认真,显然是认真的。
沈清看了看她,对江兴月的观感立即便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对女子而言,婚姻就是另一番前程。
可以舍弃自己的好婚事,舍弃前程,也要为亲人讨回公道,在这年代值得肯定和鼓励。
“兴月——”江夫人却有些着急,想要抓住江兴月的手。
江兴月见状,犹豫了一下,扶住江夫人,在她开口前,对她微微摇头,“娘,兴柔也叫过你娘,她是我妹妹。”
江夫人一句话噎在嗓子眼里。
江大人偷偷擦了擦眼角,重重地一点头,“兴月说得没错!这件事,爹会去处理,你放心,断然不会让你妹妹含冤而死!”
江兴月嗯了一声,扶着江夫人,道:“娘,别说其他的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本来大大咧咧的江家大小姐,一夕之间,似乎成长不少。
她没再让江夫人开口,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江大人心里一颗大石头却放了下来,他转过身对沈清拱了拱手,道:“还望沈娘子为兴柔多多努力一二,我这就去府衙,状告那林子行!”
沈清福身道:“我自当尽力,但江大人也不要太过有信心。”
她不想给江大人过多的希望。
现在希望越大,后来失望就越大。
江大人心里清楚,朝沈清再次拱了拱手,便快步朝楼下走去。
他已经卸任顺宁知府,顺宁府距离又远,且这案子是在曲阳府辖区内发生的,他就近向曲阳府衙报官,才是正理。
目送他离开后,沈清转身回到江兴柔的房间里。
他们方才出去后,只剩下疏柳在房间里找过江兴柔。
见沈清回来,却不见江大人和江夫人,疏柳小声地问道:“沈娘子,我家老爷夫人呢?”
“他们有事要办。”沈清朝床上的江兴柔看了一眼,“你们家二小姐怎么样了?”
“不大好。”疏柳神色凝重地一摇头。
江兴柔虽然不吐血了,但气息越来越弱,眼下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沈清一眼便知道江兴柔如今的情况,她对疏柳吩咐道:“劳烦姑娘去楼下看看,苏大夫可抓药回来了,我在这看着即可。”
她在这,疏柳没什么不放心的,便离开了房间。
待她将房门重新关上,沈清便走到床边坐下,她仔细再给江兴柔把了把脉。
脉搏愈发微弱,药石无望。
沈清收回手,抬起眼,便见江兴柔在这时睁开了眼。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沈清。
沈清主动道:“醒了?要喝点水吗?”
江兴柔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像是认出来沈清,她嘴唇微微动了动,“谢……谢谢娘子指点……可……可我终究是辜……辜负了……”
两个人都知道,白日里,沈清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江兴柔当时便知道,沈清那一番话是她说的,可她感情上头,自认为是真爱,根本听不进去沈清的话。
落得这个结局,是她活该。
沈清本想说,人各有命。
但看江兴柔的模样,她难得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只道:“这不怪你。”
江兴柔无力地一笑,也知道沈清这是在安慰她,她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怪我……怎么不怪我……是我猪油蒙了心,没看出来他是个什么人……娘子一番好意,是我辜负了……”
沈清听她喘息越来越重,看了一眼她的伤口,本来止住血的伤口,却再次溢出血来。
沈清蹙了蹙眉,虽知于事无补,还是拿出来一张止血符,化符为粉末,敷在她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