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走的那道门位于谢朝雨和叶无讳的西北方向,叶无讳记得祭司先前的动作,很快,他就在一侧山壁上找到了不起眼的开门机关。
谢朝雨细心地取了一张隔音符,贴在门上,万一门后有半魔人,传不出开门声,起码能稍微帮他们遮掩一下。
谨慎是对的,门开了,果然,在这道门不远的地方,就有几个半魔人坐在火把下,埋头忙碌着什么。
幸好石门打开的悄无声息,他们又是低着头没看这里。
这里的布局很像一条很长的走廊。
谢朝雨和叶无讳走近了便发现,这几个半魔人是在揉搓一大块脏污的毛皮。
毛皮有很大一团,乱糟糟窝在一起,在火把的照耀下,上面沾染的新旧血迹很是刺目。除了血迹,还有一些黄色、黑色的污渍,腥臭味道和半魔人身上的膻气混杂,只是靠近就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长廊两边,都是黑乎乎的小房间。
里面什么都有。
谢朝雨悄悄探头,一间一间看过去,发现有的房间里堆放着和半魔人手里类似的破旧毛皮、布满了小洞、露出来填充物的脏棉被;
有的则是堆放着工具,有扫帚簸箕、又宽又深垫着枯叶干草的陶盆;
还有连在一起的好几间房里,都堆着衣物,谢朝雨用灵力挑了一件起来,“这是小孩子的尺寸吧?”
看起来,应该是给很小的孩子穿的,比谢棠梨的衣物起码短了一半多。
这些脏衣物中,偶尔也能看见几件大人能穿的,但无一例外,全是又破又旧,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看起来,这条堆满了东西的长廊,应该是类似于后勤这样的地方。
再往前走,便是拐弯。
叶无讳指向前方能看见火光的地方,“那里”
有祭司的气息。
还没走近,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咔嚓—咔嚓——”,谢朝雨瞬间紧张起来。
“机关运转还是别的啥?”
叶无讳走在前面,将谢朝雨护在自己身后,小心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粗长结实、布满锈蚀痕迹的锁链,石质大转盘,这是一个用来运送东西的机关装置,通向看不见底的地下。
发出声音的东西,便是锁链和转盘的摩擦。
“这么大的山都是空心的就不说了,竟然还有地下?”
祭司的气息就消失在这附近,应该是下去了。
“要去吗?”谢朝雨有些犹豫。
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她的符纸再多,也不可能将这条链子全部隔音,要是下去的话,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就需要想别的办法。
当然,最好就是等有半魔人下去的时候,他们趁机蹭机关。
叶无讳摇头,“你看链条和转盘接触的方向”
长链那一侧的位置,不仅没有生锈,还磨得光滑发亮。
显然,这个巨型滑轮的使用频率很高。
他们后面一定能找到下去的机会。
谢朝雨道:“这里地方这么大,我们才刚进来,祭司来视察,不会只去一个地方,咱们等他上来了继续跟着。”
在等待的时候,谢朝雨和叶无讳藏在旁边一间放置器皿的屋里,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声音。
期间有来了一些半魔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大堆东西,血腥味传来的时候,谢朝雨探出头看了一眼,从那个半魔人扛着的毛皮里,看到了一截露出来的长头发。
那里面卷着的,是半魔人还是人族?
锁链传来接连不断的“咔咔咔——”声,祭司的气息又出现了,看来他上来了,谢朝雨和叶无讳的注意力便转回祭司身上。
先前跟在祭司身边的随从少了两个,还剩下五六个半魔人,他们跟着祭司从那巨型滑轮上吊着的石板上下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朝雨注意到,祭司一行去了一趟地下,回来身上的味道更难闻了,像是在猪圈污泥里滚了好几圈。
前方隐隐有了人声。
听起来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嚎哭声、呻吟声,很痛苦。
先前被卷着的尸体有了答案。
一条新的长廊上,两边的小房子里全部关着人。
古城里很多房屋都是空着的原因也找到了。
那些不住在城里的半魔人,大约全都被祭司藏在这座山里了。
每间小房子里都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上脏兮兮,没有毛绒耳朵和尾巴的人族女人,她们全都大着肚子。
“月份都很大,起码有八个月肚子才会这么大。”
谢朝雨注意到,她们身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新有旧,有的女人肚子上还有剖开过的疤痕。
叶无讳道:“她们来自大雍附近那几个小国”
有个女人肩头纹着模糊不清的花纹,叶无讳认出来了,那是大雍南侧的濑水国特色,那里气候湿热,草木繁茂,濑水国人会在身上用药水纹一些花木图样,用于驱虫除湿,这在国学院的异国志上有专门介绍。
这些女人脚上戴着镣铐,双手被捆在一起,绳子从她们的双手穿在房顶上,脖子上戴着厚厚的项圈,大约是防止她们上吊,四面墙上都靠着枯草扎起来的板,看来也不能撞墙,吃饭的盆、排泄的坑,相距不到两米。
女人们大都躺在地上的草堆里,还坐着或是站着的,大约还有几分神志,眼神漠然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仇恨,那些躺倒的,更多的是一片空洞。
她们被看守着,长廊上到处都是紧紧盯着小屋的半魔人,男的女的都有,在这些目光之下,女人们毫无作为人的尊严。
祭司在询问半魔人,“今天有损失吗?”
半魔人恭敬地回答道:“只死了一个。”
祭司皱眉,“怎么死的?剩下的本来就不多”
那半魔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旁边一个年纪很大的女性半魔人代替他回答道:“大人,是难产”
“吃的不好,肚子看起来大,都是干草渣,生孩子没力气,一用力就流血...”
祭司打断她,“孩子呢,生下来了吗,在哪里?”
“是死胎,我们把她肚子撕开了,孩子是死的...”
“别说了,”祭司握紧了拳头,狠狠砸了墙壁一下,石墙被砸的灰砾四溅。
女半魔人又说,“大人,那肉...我擅自做主,让人送去洗了,剩下的这些不能再光吃干草了,得补补”
祭司闭了闭眼,抑制住怒气,“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