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我了。”
“傻瓜,你还是你。”
“也许,我成了她。”
……
通城的冬天湿冷刺骨,街道上的人裹紧了厚实的衣裳,冷意却还贴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使劲儿往身体里钻。
宋雅瓷抱着杯子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眺望附近的街景。她才在闹钟的提示下吃完抗排药。距离那场心脏移植手术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还是不习惯健康的感觉。
她低头看了眼杯子里滚动着的玫瑰花,忍不住蹙眉。上个月休假,陪着母亲逛商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走进了一家茶叶店,买了一罐子玫瑰花。
过去,她一直习惯饮用白开水,不喜欢冲泡任何东西。倒不是她因为身体的原因需要控制,而是她确实不太喜欢水里夹杂着其他的味道。
但最近,她总会想喝玫瑰花茶,在下午固定的时段,这样的感觉会变得尤为强烈。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窗外的天色迅速暗沉,霓虹灯亮起,街道迎来了晚高峰的拥挤。
她的目光落在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店,再过半小时,她要去那里进行一场相亲。通城老一辈人对于“早成家”似乎有一种偏执,男生过了26岁,女生过了24岁,父母们便开始张罗,相亲也就成了年轻人们最头疼的问题。
宋雅瓷也头疼,她今年28岁,手术之前的27年都被病痛折磨,现如今才自由了大半年,就被老母亲给逼着相亲了。
“男孩子是海归,听你小姨说,颜值最起码八分。”早晨出门的时候,老母亲唠叨了好几遍。
“我真的不太……”宋雅瓷想抗拒。
“你不去的话,我从下一秒就和你冷战。”老母亲使出了手段。
“我心脏……”宋雅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好,我去,真拿你没办法。”
于是,在老母亲的亲妹妹,也就是宋雅瓷小姨的撺掇下,这场相亲被安排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店。
咖啡店名叫冬梅,俗气却也好记。每次看窗外街景,看到高悬在那里的冬梅二字,她总会忍不住想起电影《夏洛特烦恼》里马冬梅的梗。
她很容易开心,这很不像过去的她。
提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在大厅办公的职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秘书肖萌正在整理明天的日程安排,见宋雅瓷要走,她连忙提醒道:“宋总,明天一早我们要去海湾看项目。”
宋雅瓷点点头:“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准时从公司出发。”
到一楼,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她穿衣很单薄,医生叮嘱她务必保暖,但她总是做不到。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改掉。
冬梅咖啡店的人并不多,她找了个位置靠窗坐下。店里的空调打得并不高,她搓了搓手,要了一杯热水。
“帮我加些玫瑰花,谢谢。”她下意识说道。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没有玫瑰花,您要不试试我们店里的招牌咖啡?”店员微笑着说抱歉。
“不用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咖啡店里怎么会有玫瑰花呢?“只要白开水就好。我等的人很快就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杯子里的水冷掉了,顺带着她的手再次变得冰凉。她能够理解的,下班的晚高峰,早到或者晚到一些,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生活的庸碌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和工作的条条框框不同,生活的约束要少很多。
过了六点半,她给小姨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在咖啡店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她不准备再等下去了。咖啡店里的人逐渐多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离开座位的时候,电话响了。看着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她想听听电话那头的人的解释,尽管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与之交往,她还是想了解一下原因。
“你好。”她率先开口,这是习惯,也是素养。
“嗨,我是陈岩生。”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沉,“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还请你留步,我才停好车,两分钟后就到。”
宋雅瓷没有说话,她掐掉了电话,准备离开。
“对不起,我来晚了。”说好的两分钟,结果才过去了十几秒,那个叫陈岩生的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比自己高一丢丢,颜值也没有小姨说的那么妖孽啊。”她在心里嘀咕着。
“我要走了,麻烦你让一下。”宋雅瓷的心情并没有好转,等待的时间久了,她对面前的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好感。
“再给我五分钟。”陈岩生的语气变得略微强势。
宋雅瓷很不喜欢这样的语气:“给你一个忠告,下次约女孩子相亲,请注意好自己的态度。”
她撂下陈岩生,踩着小靴子哒哒哒地离开了咖啡店。她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在路上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这孩子,把男孩子一个人丢在店里。你是要孤独终老的节奏吗?真的是不让人省心。”母亲在电话那头数落着,“下次我非得陪你去!”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任凭母亲独自唠叨,说累了,母亲自然会挂掉电话的。
回到家,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粥。她的生活习惯一直都很健康,没有工作的时候,便是抱着纸质书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安安静静。闺蜜一直劝她养只猫,她喜欢小动物,却也怕自己太过于忙碌,无暇照顾。
在阳台上她还养了一些绿植。现在入冬了,绿植的花期已经过去。她偶尔会去附近的花草市场转转,她想,等到年前可以再入手一盆腊梅。
客厅的一侧有一张造型古朴的书柜,里面放着一些书。在书柜的最上面一层,放着一些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瘦削且柔弱。那时候,心脏每天超负荷运行,她的嘴唇长年发紫,像是电影里妖怪的嘴唇。
后来,换了心脏。她的嘴唇逐渐恢复莹润的颜色,母亲让她把过去的照片都销毁掉,说以前生病的照片放着很不吉利。她不愿意,过去的自己每日都小心翼翼地活着,如履薄冰,那段岁月她并不想忘记。
在那段岁月里,她害怕与任何人走得很近,她无法安心地维系任何一段关系。
喝完粥,她想到自己的快递还在楼下的快递柜里。她裹上了羽绒服,穿着棉拖下楼去拿快递。楼道里的温度比家里要低上一些,她想迅速拿完快递然后早些回来钻进被窝。结果拿完快递上楼的时候遇到有人搬家,电梯里被占用了大量的空间,她被挤在角落里,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猫。
“对不起。”新搬来的年轻男人穿着工装,他先是向宋雅瓷道歉。然后让工人把一些东西先放在外面,尽量给宋雅瓷周围的空间大一些。
“谢谢。”宋雅瓷抱着快递,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和自己同乘电梯的新邻居。
年轻男人嘴角有淡淡的胡渣,眉毛有些浓,五官分明。
宋雅瓷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经过粗略估计,宋雅瓷得出了一个大概数据。年轻男人身高178,体重约莫145斤。
“如果他没有戴鸭舌帽就好了。”宋雅瓷心想。电梯到了她住的17楼,她下了电梯后,才发现电梯向下降去,停在了16楼。
“他是刻意让我先上来的吗?还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啊。”宋雅瓷回到家里,给闺蜜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结果闺蜜发来了一个眼睛里跳出爱心的表情,扬言明天就要来她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