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
欧延淡淡重复了一遍。
“正是庄主所想的那种妖道。”
毕尧神色凝重,“除神界外,尘世被划为三分,凡界、魔界、妖界,彼此隔绝,相互制衡,但却并不意味着这其中没有破界之法。”
“世间既然有通往魔界的龙池,那自然……也会有通向妖界的入口,只是暂时未被找到罢了。”
他所说的龙池,正是上京皇宫中每年进行启灵仪式的龙池所在的宫殿。
这些事,因为距离常人的认知太远,这么多年来,基本是无人谈起的。
……
欧延眯了眸子,许久未说话。
仅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被夜里雾气中弥漫的水汽浸得湿了个透。
周围暗卫已快速四散开搜寻景向岚的下落,没多久院里便只剩他们二人和少数几个把守的侍卫。
“庄主!——”
这期间的整个过程萧痕并未参与,眼看着打斗告一段落,才匆忙从房里出来。
欧延闻言却是一怔,好一会儿才有些僵硬地转身。
……
背后的房内不知何时已亮起了烛火。
萧痕站在门口,身影被屋内微弱的烛光投射到外面潮湿的地面上。
二人一个在黑暗中,一个在光亮里,明明隔了没多远,却仿佛是楚河汉界,无法跨越。
毕尧终于在这时看清了欧延的脸,随即怔住。
刚才一番打斗他看在眼里,心中笃定他没有受伤,可现在看来,他脸色却有些苍白,与刚才周身弥漫的肃杀之气判若两人。
只是毕尧来不及探究其中的缘由,见萧痕出来,立刻面色极沉地快速向房中奔去。
这正是他今夜前来的原因——
……
不到一个月前,他终于彻底摆脱了断情山结界的控制,出发南下寻找景年和临风,却在五日前,寻着气息先追踪到了景向岚的下落。
在短暂的交手和对话中,他才得知,景向岚竟已先他一步找到了景年,并对她下了毒!
他知道景向岚的目的,绝不会允许景年存活于世,而自己的出现,便加深了她誓要置她于死地的决心。
他与临风已失联多日,并不能确定景年现在的下落,用尽全力于各处探查,才赶在今晚堪堪到了棠钰庄。
来之前,他甚至并不能确定景年就在此处。
可为了救人,不管身份有多忌讳,他也顾不得了。
却还是晚了一步。
方才匆匆赶到静园,打破景向岚设下的结界,闯入房中看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几十年来的隐忍,怀揣在心中的所有事,在看到景年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的模样时,都仿佛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一度让他失了理智。
可景向岚就在眼前,这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心知景年定会被欧延的手下照顾好,他才没有一丝停留,直接跟了出来,现在回想,却又觉一阵后怕。
倘若里面的人有个三长两短,这么多年苦苦等待的,不就如一场镜花水月,根本不存在了吗?
……
房内。
因为方才的一番缠斗,整个内室早已一片混乱。
桌椅翻倒,地面尽是血污,几乎没有可行走之处,窗户也坏了,窗框歪歪斜斜地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整间房只剩床铺还是完好的。
也多亏这床是好的。
景年情况危急,萧痕已暂时将她抱到上面安置。静园出了大动静,又涉及到景年的身份,谨慎起见,萧痕还是只让阿喜一人在房内帮忙,也因此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一屋的杂乱。
欧延与萧痕也快速跟了进来。
景年脸上的血污此时已被擦去,弄脏的衣物却未来得及换,脖颈处有一圈发红的指印,是方才景向岚留下的。
“我已检查了一遍,墨姑娘除了脖子上的痕迹,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主要还是毒发吐血。”
萧痕语气有些压抑,想到方才为景年看诊时手都在抖,“毕公子,你方才说,墨姑娘中的蛊,名叫寒蛊虫?这其中可有解法?”
“如今每次毒发,对墨姑娘而言都损耗极大,已是拖不得了……”
……
距离毕尧到达棠钰庄,才只隔了半个时辰不到。
当萧痕将毕尧带到凌云阁,他与欧延都没想到,刚一坐下,却是毕尧先开的口。
甚至还是个问句。
问的,却是景年现在是否就在庄内。
而且,他甚至还知道景年中了毒。
他并未过多解释自己为何到访,只说担心景年安危,必须马上前来探看。
已是深夜,欧延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哪想来时看到的却是这般景象。
那个名叫景向岚的女人,在景年所在的这间房内设下了一道结界,隔绝了所有声音和动静。
从外面看,房内一片平静,毫无异常,连偏房的阿喜都睡得无知无觉。
而那结界,若非毕尧,甚至连欧延都察觉不到。
……
“这毒蛊来自断情山,世间绝无仅有……”
毕尧弯身在床前,暗耐着起伏的情绪,“因为毒性太烈,它被断情宫视作禁忌之物,并全数毁尽,已有上百年未曾出现过……”
“既然是这样,为何那个名叫景向岚的女人还有?”
萧痕也是今晚,才知道那个红衣女子名叫景向岚。
“她生性狡诈,又常修炼歪门邪道,私底下偷养这些蛊虫,是极有可能的……”
毕尧说完,重重阖上双眼,巨大的悔意几欲将他淹没。
“那解法呢?!”
萧痕见他半天没说到重点,急道。
“解法……”毕尧重复了一遍,脸色苍白,“据我所知,没有解法……”
萧痕不可置信地僵住。
他身后的欧延一直全程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闻言漆黑的眸子寒光一闪,整个人出乎意料地冷静,在萧痕开口前低沉道:“连相关的记载也没有?”
萧痕回神,附和着点头。
方才是他慌了,竟连这个问题都没想到。
“有,断情宫有一些与毒蛊相关的古籍,里面应是有详细的记录的。”
“既如此,还请劳烦毕公子尽快飞鸽传书,命人将相关古籍速速送到棠钰庄,以此寻得解毒之法。”
欧延清晰的声线在寂静的房中划过。
淡淡的,语速却很快。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今萧痕最缺的,就是对这种蛊虫的了解,若能更深入地知晓它的各种特征,说不定……还有余地。
可偏偏这句话后,毕尧好一阵苦笑。
他直起身,面上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凄凉,定定道:“这恐怕,难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