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延抬眼,手轻轻一挥,示意左右侍卫退开,这才道:“公子心意,我替她领了,此时她正在休息,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不便相见。”
“我们本计划这几日离庄,不想出了这种事,庄主日理万机,照顾景年的事不敢劳费心。”
毕尧手默默攥紧,轻声道。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欧延直视他,语气中是云淡风轻的从容,“毕公子可能还不知,如今圣上已下谕旨,准我迎娶景年,公子原本的打算,可能会有些变动。”
……
“你说什么?!”
毕尧脸色立变,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隐隐能猜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想承认,更不想面对。
……
“欧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直压抑在心底试图逃避和欺骗自己的心事就这么直白地被强行戳穿,就像本就摇摇欲坠的高楼终于坍塌了般,毕尧脸色顿时煞白,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乐见?”
欧延眉梢一扬,又了然,“也是,公子应该是不乐见的,否则怎么会明明察觉了墨景年身上的可疑咒法,却还是放任不管。”
他说话间,语气带笑,若非话间讽刺意味明显,听起来就像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调侃。
毕尧一僵。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公子不管是以什么立场,都不太方便干涉。”
“她……也是这么想的?”
良久,毕尧抬眼,二人身高几乎齐平,但气势上,却因欧延之前的话明显弱了他一截。
“自然。”
欧延平静地点头。
毕尧心中一刺。
“哦对了,昨晚景年出事,还多亏有公子相救。当时的情况,我也没能来得及顾上纵火之人,此时正要前去审问。当时的具体情况,这几日还需麻烦公子多配合着调查,以助此案能尽快水落石出。”
欧延没看到毕尧的反应般,想到什么,又恢复了温润有礼的模样,双手作揖。
说罢,他绕过毕尧,向外走去。
……
“欧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们二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毕尧在欧延经过时,忽然低声吼道。
“是吗?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可能。”
欧延轻笑一声,未回头,只淡淡道,脚下动作未停,走出凌云阁。
毕尧神情恍惚,仿佛石化了般,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久久未动。
******
景年一整夜都在做梦。
梦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各种画面,有她小时候在断情山下的村子里的,也有在无意上山后看到的那一片像迷宫一样走不到头的树林。
曾在灵珠中亲眼目睹的两个场景也不断闪现,最后木灵珠中那个因察觉到她的存在而猛地朝自己飞跃而来的陌生男子的脸,竟不可置信地一点点与欧延的重合上……
尤其是那双眼睛,竟完全没有丝毫变化……
……
景年猛地惊醒。
入眼是浅色的帘帐,一层层将内外分隔开,房里似乎是开了窗,帘帐随着不知从哪儿来的风轻轻晃动,越发显得层次错落。
鼻间是淡淡的香薰味,还夹杂着一种熟悉的令她心安的味道。
景年脸颊一热。
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与欧延……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一下下轻轻拨动着,昨晚那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和紧张感再次涌现,一颗心仿佛被置于水中浸泡过一样,柔软而膨胀。
她不知昨晚发生的是什么,却能猜到那便是男女间最亲密的事了……
可他们……
脑海里又闪过昨晚欧延失控的模样,景年呼吸微顿,触电般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以被子蒙住头,快速一个翻身——
哪想随着这一动,周身排山倒海的酸软感袭来,景年措手不及,没忍住,轻嘶出声。
整个人像被碾压过一般,散架的状态。
她挣扎着起身,下意识想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了。
……
她刚动,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小心的声音,“姑娘醒了?”
“阿喜?”
景年起到一半的动作顿住,有些惊讶阿喜也在。
“姑娘!”
阿喜已在帐外候了一个多时辰,见景年回应,立刻欢天喜地地上前。
景年本不介意她掀开帘子进来,目光却无意在滑落的被子下看到身上欧延留下的痕迹,顿时一惊,赶忙连声道:“你你你别进来!别进来!”
阿喜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立时一动不敢动了。
景年用被子裹紧自己,凌乱地呆坐在床上,昨晚的画面在脑间也越发清晰起来……
一时间只觉躁得慌,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一打岔,原本想问的好些正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更早没了心思去想。
……
“姑娘要洗漱吗?还是想喝水?”
阿喜等了好一阵,帐里都没有一点反应,不禁有些纳闷,犹豫着主动开口问。
“水吧。”
景年此时只想把她打发出去,胡乱道。
阿喜领命,慢慢走了出去。
景年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松了口气,重重躺倒回床上。
没多久脚步声又起,景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顿时又紧张起来,赶忙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本以为她只会将水递进来,哪知竟是整个帘帐都被撩开,欧延高大的身影像变戏法般,蓦然出现在床前。
景年眼睛都看直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傻愣愣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
一颗心好像浸泡在烧沸腾的水里,被那滚烫的蒸汽顶得扑上扑下。
她下意识抓紧背角,将半张脸都藏进去,只余下一双眼睛。
欧延穿戴整齐,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杯水,正扬眉看着床上局促不安的景年。
那模样,竟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欧延唇角勾了勾,慢慢侧身在床边坐下。
景年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的动作。
欧延坐稳,手中仍握着那个杯子,却是偏头看向景年,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昨晚说的话,可还算数?”
景年心头一颤,不止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有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