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敢在淑芳宫如此放肆,撒野打人的,整个皇宫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当然这不算自重身份的宣德帝,以及不用动手,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不顺心的人消失的淑芳宫正宫主静妃娘娘。
所以大太监桂元刚那两句,也只不过是缓和气氛的俏皮话。
而不等萧琰走到正殿,静妃身边的大宫女彩霞,已匆忙赶来接人了。
“哎呀,殿下!你这身上怎么都被淋湿了?!来人!快……”
萧琰对静妃贴身的侍女还算客气,摆手止住对方的话,略不耐烦的给了个回应道:
“刚被个笨手笨脚的侍女冲撞,也不知都被淋了一身什么东西!小桂子已经派人去准备香汤沐浴,你一会儿再给我找两身以前的衣服来。”
悻悻吩咐完,萧琰才想起问静妃的踪迹。
“我娘呢?”
彩霞边听萧琰说话,边将人往正殿引,同时也慢慢分辨出,他这一身五颜六色的该是江美人才送来,为讨静妃娘娘欢心而亲手养成并配制出的,染指用的凤仙汁。
且不说那一堆凤仙花汁里,每样儿都好似都依颜色又调了香味儿,如今混作一团,气味儿浑浊,闻不出香反倒有些呛人了。
只说这东西不仅染指的效果出众,但凡多沾了一点儿在皮肤上,也好几日都难以洗掉颜色。
一念及此,彩霞眼珠半转后,立刻暗中打手势让她的心腹去找闯祸的倒霉鬼,一边已同时笑着,回应萧琰道:
“娘娘正在后殿修剪花枝,殿下若不急,不如先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再去见娘娘和太师?”
关键是,三殿下如此狼狈的模样儿若被静妃娘娘看到,她这掌事大宫女没管教好宫人的罪过,可也跑不了。
尤其是在来龙去脉她还没弄清,甚至连犯人都没抓到的情况下,转眼就要直面静妃的怒火,这让彩霞从心底里打怵。
但她这番曲折心思,一旁跟随的三皇子萧琰的大太监桂元等人虽是一眼就看破了,但正主萧琰却完全当了耳旁风。
不过,在听到彩霞话尾带出的“太师”二字时,萧琰脚下倒是立马一顿。
皱眉不悦道:“太师怎么这会儿来?”
口中边说,他边抬头望了望天色。
搁往日这时候,外祖父不是在前朝殿上,就该在他父皇的御书房里,今儿怎么会突然跑他母妃这来?
心中虽纳闷儿不解,但萧琰还是极快的将这几日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迅速过了一遍。
好像,没有哪里能被外祖父念叨的,又或被告黑状的?
他这边还在暗自嘀咕,彩霞已抓住救命稻草,但面上却毫不显山露水的笑着,为其解惑道:
“殿下近来是不常入宫,这才有所不知。太师近几日入宫或出宫前,都会来陪娘娘喝盏茶再走。”
萧琰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大定。
只是才刚放下心来,忽就察觉身上,脸上和手上,都有些不舒服。
这时他想起,小桂子和彩霞初见自己时的慌张模样,以及那一盘在自己眼前天女散花般泼洒开的彩色莫名东西来。
也因此,原本就已慢下来的脚步,这时直接就彻底停了下来。
前两日才因丹阳郡主告他刁状,被外祖父教训后又三令五申不得无形无状后,这一身狼狈模样,只怕又要被念叨了……
萧琰咋了下舌,当下毫不犹豫就抬脚转了方向,口中边吩咐道:
“你去和母妃说一声,我赶来的太急,一身风尘仆仆。等先沐浴梳洗后,再去她跟前请安。哦,对了,悄悄说!”
说到最后时,他忍不住骤停下越走越快,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的脚步。并生怕彩霞与小桂子忘记似的,又重重提醒了一句后,才又转过头继续朝远离后殿的方向大步走去。
其实,这淑芳宫的整个四分之三的殿宇都是静妃的居所,与之同居的其他美人等低阶妃嫔都只在小角落,偏安一隅。
所以萧琰若只想尽快沐浴更衣,随便走两步就能找到一间合适的偏殿。
只不过,如今后殿之中有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在,自然是有多远就要离多远的。
彩霞此时,自然无有不答应的事儿。且心底里,自然也在希望和祈祷着,眼前这位小祖宗离后殿越远越好。
大太监桂元安顿好萧琰后,边推门出来,边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但转过头来,却狠瞪了一眼,跟他一起退到室外的彩霞。
“敢如此糊弄小主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用口型训斥的彩霞低头垂目后,桂元这才一甩袖子,只留下一句“只此一次,下回可别怪我不念情分。”
他与彩霞这大宫女暗地里争宠,已不是一日两日。
能抓到这样一个压对方一头的机会,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儿。也自然不会将这不大不小的把柄,轻易拿出来用。
彩霞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虽面上看似惶恐的忍下了,但心中却并不以为然,且在对方离开后,狠盯了一眼那得意的背影,讥讽一笑。
争一时之长短,有何用?且看谁笑到最后好了!
另一面,在淑芳宫后殿中,正饮茶的冯太师见自家女儿的两个近侍久都去不回,他那无法无天的外孙,更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心中已是猜到,那小兔崽子必定是听到通风报信儿,又脚底抹油溜了。
但他如今没心思和那小子耗,且最近这外孙儿不仅没惹祸,还着实办了一件极大的,风光事儿。
想到这儿,冯太师也就不计较,萧琰惯犯的不来他跟前请安行礼的罪状了。
而他悠悠喝茶时,静妃却因担心儿子而早也无心摆弄花草了。
“这些个没有用的,迎人迎到哪里去了?怎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冯太师闻言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碧玉杯,边起身道:
“三殿下想必突然有事儿,只待老夫不再叨扰贵妃娘娘,殿下的琐事想必才能忙完,来见娘娘吧。”
半开玩笑的话,却让静妃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爹爹又想教训琰儿了?我听说,这几日他正因见不到陛下心烦。您且宠着些他,要罚要说也莫在此时……”
静妃的话还不等说完,却轮到冯太师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