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转眼间已让吴老夫人的脸色瞬息万变。
倍觉不甘心的吴老夫人,本想借喝茶缓缓神,也暂时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一抬手,却扑了空。
是了,她如今哪里是在正常待客?
别说茶水等物,此时她身边就连一个心腹也无!想到自己之前没叫心腹的原因——匆忙去掩藏行为失常的杜氏。
以及,自己才办成事,就被宣德帝的人找到,并被“抓”了回来的经过。
吴老夫人顿觉又受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阵发花。不得不闭眼大喘了一口气,才能正常开口道:
“陛下说哪里话?老身虽是内宅妇人,但也并非是蛮不讲理,不识礼数的村妇。”
本为缓和气氛的场面话,说出口后,却只剩了咄咄逼人。
但其实,如此不利的情况叠加下,吴老夫人哪里有胆量和心情,继续跟宣德帝打擂台?
只是面子上,仍过不去罢了。
这般想法,自然没能逃过宣德帝的敏锐目光。
所以,他对此不仅是不以为忤,甚至更和蔼的笑着回应道:
“老封君说笑了。”
但,体谅对方已无战意又死要面子的行为,并不表示,他宽和到要将才开头的话,半途而废。
“不过,也有古话“理不辨不明”。老夫人既然连外面发生什么都还不清楚,那就更需听朕这一番话了。”
宣德帝一两句话,将公主府外的宰相刺杀案复述后,即回归正题。
“老夫人想必也清楚,清和体弱又易多思。如今府门外发生这种惨案,必会担惊受怕好一阵子。”
“也因此,朕作为清和的兄长,刚去公主府探望归来。也就听说了,老夫人体恤关怀她的安排。”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吴老夫人后背的额角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宣德帝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清和长公主刚跟这位宠溺她们母女的帝王,告了她这老婆子的刁状?所以,宣德帝才不请自来,为她们撑腰?!
吴老夫人硬撑着脸上不变色,暗中咽了咽口水,缓和突然有些干疼的喉咙。这才轻咳一声,接话道:
“不敢当陛下口中“体恤”二字。只是,清和到底是嫁入国公府的人,虽常年住在公主府,且我儿又驻守边疆。她们娘俩守着偌大一个没男人的府邸……怎么说也让人担心啊。”
吴老夫人再次的表态和解释,与其说是重申,她想让清和改住国公府的话。不如说,是在对宣德帝澄清,自己并非居心不良,又或已欺负清和为目的地。
丹阳眼见宣德帝两句话,就逼的吴老夫人态度一软再软,心中忍不住笑叹一声。
果然是,一力降十会。
更不用说,她家的皇帝舅舅,还不只有绝对的力量。
且就她看来,吴老夫人虽自认是一退再退,但她婉转拖延,想再谋求让她们母女“搬家”的想法,可还一点儿都没动摇。就这点,已足够触怒宣德帝了。
果然,吴老夫人看似再次软化和让步后,宣德帝却并没满意。
以至这边话音才落地,宣德帝就敛了笑容道:
“这是当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所以,老封君也别怪朕唐突。”
没有得到理想中的承诺,甚至态度后,他决定不再多浪费功夫。
“朕已与清和说了,不好多打扰国公府,就在家里养病,调养就好。届时,她们母女的安危会由朕派人妥善护卫。就不劳费心了。”
他虽从始至终,态度都很和蔼可亲。但任谁都听得出,话里不容违逆的意志。
吴老夫人几次张嘴,最后却都没敢再出声。
到最后,宣德帝起身时,她才不甘不愿的起身行礼,回应道:
“谨遵陛下旨意。”
丹阳紧也同时起身,行动中听到这话,忍不住暗中一笑。
呵,就算暗讽她舅舅以势压人,想用贤明与世间公论束缚宣德帝吗?
不得不说,在担纲独断的帝王面前,尤其是对方已下定决心想做某事的时候,以这种觉悟就想动摇对方的决断?
这想法真是,天真的可爱了。
而走在前面的宣德帝,更是直接听若未闻,完全没加理会。
反正平日里,无论谁按他吩咐办差,也都是一样的话。
眼下,他真犯不着,再在此纠缠下去。
丹阳看似按最初的座次,依规矩走在两人身后,也即紧跟在吴老夫人侧后,一步远处。
但才走没几步,吴老夫人因心中仍是不甘就这样不了了之,难免就神思不属,脚步自然也就比最先的宣德帝慢了不只一点儿。
此时,丹阳看准时机,快走一步上前,与吴老夫人并肩而行,边低声道:
“劝老夫人莫在多想其他,我舅舅虽看似大度,但在做下一些决定后,却也最讨厌有人因一己私欲,指手画脚。”
吴老夫人本因厌恶丹阳,连一个眼神儿都没多给她。
但这话才一出口,倒是立刻换来了对方直视,或说是怒视更贴切。
“你!你这丫头也别太狂了,这事还没定……”
丹阳一笑,接着吴老夫人低沉的警告与泄愤般的话,继续道:
“自然还没定论呢。所以,老夫人想好我提给你的选择没?”
眼看着吴老夫人一愣后,脸色越发阴沉,她轻一耸肩。
“如今时间可不多了,您若不能或不愿抉择,那就让我来挑个选项吧。”
话毕,吴老夫人身边的娇小身影,立时飞奔向前,追上了一马当先的宣德帝。
“舅舅,您稍等我一下啊!丹阳有重要的事情,需先在就跟您说!”
丹阳这风风火火的做派,宣德帝虽早已习惯。
但他可是听说,在国公府中时,这丫头可比在别处乖多了。
且因丹阳曾被用礼教,又请出家法收拾她的国公府老封君面前,吃了大亏。
宣德帝是很难想象,向来极机灵的丫头,怎么这会儿竟犯浑?
只因,还没来前,他就看出吴老夫人今儿是拿丹阳作筏子,逼迫清和同意搬入国公府“暂避”一段时日。
而刚因他的强势和突然出现,完全忘了给将炮火对准丹阳的老封君,只怕回因丹阳这样嚣张的举动,再做出什么来吧。
与此相对的,之前那么乖巧并识趣的小丫头,究竟为何突然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