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时雨眯起眼睛看了程宝英一眼,故作坦然,心想“程宝英”能活到现在,很有本领。
她掀动眼皮,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动,并没有因此就将要将程宝英奉为座上宾。
“东西好,你的眼光也好,不知道抚国公有没有发现?
听闻你非入赘抚国公府上不可,他府上的大姑娘和我倒是投契,若是抚国公嫌弃你没有人才,我可以去给你美言两句。”
程宝英立刻站了起来,两只眼睛不再东张西望,规规矩矩的盯着脚面:“解姑娘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人才,就是因为不成器,才入赘。”
抚国公要招的女婿,绝不能是个人才,不然会阻碍了大姑娘往后掌管国公府的路。
而且据他所知,解时雨的话在抚国公那里很有分量。
对于方才的言语,他以低头来道歉。
能屈能伸,不丢脸。
同时他心想解时雨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他不就是稍微的显摆了两句,她就当场在他的婚事上报了仇。
他这个软蛋灰溜溜的跑了,还是留下屋子里那三个人。
南彪挠头:“这程宝英真是个怪胎,说了这么一大通,真够闲的。”
“皇帝竟然病了,”胡邦倒是听出了一些玄机,“看来要不太平了。”
解时雨慢吞吞的吃了块点心,牙齿动的很慢,脑子却转的飞快。
程宝英乱七八糟的话里,透露了好几个消息。
病了的皇帝、开悟的林宪、偶遇的六皇子,交织在一起,就成了一条线。
或许——徐义没有死。
徐家的家底,可都在徐义手里,金蝉脱壳并非没有可能,他进了京,没有理由不动。
“胡邦,”解时雨发了话,“你去找李旭,让他想办法查看兵部和京几驻军的变动,不管大小,都写给我。”
胡邦连连点头。
“南彪,你想办法,从那些出宫的太监或者是太医府上,探一探太医何时进宫,何时出宫,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果连一丁点消息都探不到,也来告诉我。”
南彪脸色凝重的点头。
皇帝病情如何,能知道的只有太医和姜太监。
他们不可能探到,但是可以从太医的时间上做出大概的推测,若是太医都未出宫,皇帝的病就不容小觑。
宫中的消息不好打探,李旭的速度倒是很快,将一张条子悄悄的送到胡邦手里,胡邦又给了解时雨。
解时雨看过之后,挑选出一部分,再送到了冯番手中。
冯番将那纸条上的名目看了又看,随后团着一张满月脸,去了兵部。
他笑呵呵挺着个将军肚:“你们大人呢?”
值房的人大声答他:“在户房呢,冯大人,您这是要给我们傅大人拜个晚年啊。”
冯番团着一张笑脸往里面走:“可不是。”
找到傅子平,他一拱手:“傅大人,给你拜个晚年,今日怎么还有心思办公务,京城中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
“这里可是兵部户房,你要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都要给你挖掉,”傅子平抬头看他一眼,“过个年,你怎么和馒头一样发这么大了?”
冯番袖着手:“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睛会被挖掉。”
傅子平皱眉,放下手中的粮草册,仔细看了冯番一眼,就见弥勒佛似的冯番,竟然有了怒目之态。
他将书册卷起放好,起身往外走:“去后堂说话。”
冯番和他并肩走着,和他说着京城中的热闹:“镇国公长子林宪得高僧点化,在普陀寺出家了。”
傅子平沉着脸:“高僧好不容易让人给忘了,这林宪一出家,又要将此事重提,皇上一病......”
他说着进了后堂,让人将门守住,请冯番在两侧椅子上坐下。
“怎么回事?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冯番坐定,想找杯热茶,这才发现没上:“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好歹让上杯茶。”
傅子平这才让人上茶:“多事之秋,到底什么事?”
冯番等着上了茶,喝上两口,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既然是多事之秋,你怎么将驻军三位总兵调动了?”
他将自己抄写的名字给傅子平。
傅子平接在手中看了一眼:“这是惯例,驻军总兵总要轮换,若是不轮换,他们就要生根发芽,
往年要轮换时,这些人仗着徐定风,不肯动,上次陆大人带着三道空白御札巡视驻军,我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做了轮换。”
他神情严肃起来:“我换的远远不止这三个人,而且这调换不过刚刚放下去,还未曾明言,你是从何得知的?”
冯番站起来,对门口站着的两人道:“你们去二门外守着,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是。”
他将门关上,回身时就在傅子平身边坐下,低声道:“轮换之事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其他人提的?”
傅子平和他相处多年,从没见他如此慎重过,呼之欲出的话也咽回去,在肚子里打了个转。
“我本是想等陆大人回京之后再行轮换,不过开衙第二天,皇上召见我询问粮草一事,正好六皇子也在,他提了一句......”
说到这里,他两眼猛地盯住写着名字的条子。
这三个人所在驻军,一个比一个离京城进。
驻军总兵轮换,本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可是想到如今的储君之争,再想到突然出现的妖僧......
总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片刻之后,他将纸放下,盯着冯番:“这三个人是我挑的,大可以放心,
李从民这个总兵,还是陆大人亲自提拔,
当时陆大人巡视驻军,李从民和徐家闹了嫌隙,还是陆大人保的他。”
冯番沉默着,并未对他的话点头。
官场无真情,转来转去,只有利害二字——他这个八面玲珑的人早就看明白了。
道义,那是江湖上才讲究的事。
傅子平见他不说话,又道:“就算他恩将仇报,也得有这个胆子。”
冯番这回点了点头:“倒也是,不过陆大人不在,京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责任全在侍卫亲军、兵部、京府衙门三者上。”
傅子平摸着茶杯:“皇上的病怎么样了?”
冯番摇头:“太医没出宫,皇上也没召见任何人,连太子和皇孙都没见。”
太医没出宫,就是吉凶未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