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一声大伯父,你连这点茶叶都舍不得?”
“你这声多大伯父金贵呢。”
宋寒洲眨眨眼,意味不言而喻。
“我告诉你,他小的时候生出来,她妈让他穿公主裙上的幼儿园。”
宋钊语速极快地讲完这一句话,空气里连灰尘陷入了静止,不再飞扬似的。
扶疏坐在凳子上,无措地睁大了眼睛,唇角刚刚扬起,就听宋寒洲问道:“好笑?”
“好笑啊。”宋钊瞪了他一眼,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扶疏身旁。
扶疏同情地看了眼宋寒洲,笑眯眯地转过头听大伯父宋钊说:“那时候他天天在家里自己剪衣服,我弟妹问他,他就装无辜,小时候长得好看啊,那多讨便宜呢。”
扶疏努力调整自己的笑意,不要太猖狂。
偷偷瞄了眼如今高大俊美的宋寒洲,她实在很难想象在小时候,宋寒洲一直跟一堆公主裙斗智斗勇。
他迈着短粗的小胳膊腿从衣柜里扒拉出衣服,剪开之后就塞回去。
如果他妈妈回到家里质问他,他就满屋子跑蹿。
男孩子长到幼儿园的岁数,应该有些力气。
他妈妈一定一开始抓不住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人抓住了,应该更生气了。
刚想开口发火的时候,小时候分外好看的小孩就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
宋寒洲这孩子……
真是打小就不爱当人。
宋钊说的话和扶疏的想象几乎不谋而合:“一来二去,我那弟妹就摸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打了一顿后,就再也不给他买公主裙了。”
听宋钊的语气,听出了一股遗憾的感受。
“别说了。”宋寒洲的声音像撞了柱子般的沉闷。
细看他耳尖还染了薄晕,羞臊似的撇开眼,侧脸的线条紧绷着,不遗余力地表达着不高兴。
宋钊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饿了吧?我把饭端上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宋钊边说边往厨房去,经过客厅的沙发时,宋钊瞥了眼坐着的宋寒洲。
宋寒洲配合地挪开了脚,却淡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那你出去!”
宋钊瞪了他一眼,进了厨房端饭拿菜。
扶疏想要去帮忙,却被宋钊推了一把,一步退到了厨房外:“厨房重地,不得擅入。”
扶疏往后一靠,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体。
她往上看了眼,是一个男人方正利落的下颌。
宋寒洲伸手扶了她一把,错开身,一脚走进了厨房,淡淡地问了声什么,就听宋钊在那张着嘴叭叭地说。
进厨房帮忙,还进出优越感来了?
扶疏皱起眉头,嫌弃地坐了回去。
等菜差不多上齐了,宋钊端着最后一锅汤出来,边走边道:“我们宋家以前什么情况侄媳妇也知道吧?嫁给一个当兵的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所以那时候我爸,也就是寒洲他爷爷,卯足了劲追我妈。”
“我告诉你就那铁盒子里的便当,一天一个花样,什么酒糟酿鸭子、醋溜土豆丝儿、清炒小白菜……都快被我爸做出一朵花来了。”
宋钊往后抬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扔在一旁:“千辛万苦总算是追到手了,不知道我爸是不是有心理阴影,觉得不会做饭的男人以后讨不着老婆。”
“咱们家这个少爷可就这么一个!”宋钊竖起一根食指,强调道:“拿得出手追女孩儿的本事。”
“哦。”扶疏笑不出来。
宋钊似乎很高兴,拿了一个小白瓷杯子倒了点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听说是我爸给你俩定下的婚事,结婚的时候我正在执行任务,没能亲眼看看。”
“侄媳妇,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扶疏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有点不知应对。
宋钊眉目上挑,很是好奇的样子,还在等回答。
一旁的宋寒洲用筷子敲了敲碗:“芦笋咸了。”
宋钊不耐道:“你闭嘴。”
宋寒洲坐在桌边的身影僵硬了一下,抿了抿唇,筷子伸到了另一个盘子里。
“说说,就当是拉家常了。”宋钊笑着循循善诱,“你看,我对侄媳妇也不太了解,但我了解我爸,我爸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想必侄媳妇家里应该不错吧?”
“嗯,市中心的别墅,还不错。”
“你有没有规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父?”宋钊的语气不再是长辈的严厉,而是实实在在动了怒。
除了意外,扶疏还有点茫然。
眼看着火药味快起来,她忙道:“我家庭条件很普通,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是我奶奶把我带大的。”
宋钊愣了愣神,连嘴都忘了合上,一直盯着她,好像根本想不明白。
他回过头又去看宋寒洲,这会儿宋寒洲却只顾埋头吃饭了。
“大伯父说错话了,不过你真的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吗?”宋钊饱经风霜的眼里没有半点歉意,盯着她像是在静静等一个答案。
“嗯,没见过,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扶疏扒了口饭,这个问题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敏感了。
宋钊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安慰道:“苦了你了,要不是爸妈不在身边,怎么就能同意你们结婚呢?这不是害了你吗?”
宋寒洲放下了筷子,幽怨地看了眼自己的亲伯父:“我吃饱了。”
“去,把碗洗了。”宋钊把手里的酒碗一起给了他。
扶疏有点过意不去:“要不还是我去吧?”
她总不能来长辈家里光坐着。
宋寒洲正要点头,宋钊立刻吹胡子瞪眼,悠悠道:“我去。”
扶疏看着宋寒洲接过沾着白酒液的碗,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宋钊转过头让她多吃点,还给她夹了螃蟹:“小孩子帮大人干点活是应该的,我爸不在了,他哪还有那么娇气。”
扶疏听得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听大伯父的语气,爷爷应该非常疼爱宋寒洲,那为什么最后会闹到不肯送殡的地步?
难道宋寒洲真的就这么恨她吗?
扶疏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看着肥得流黄的螃蟹,也觉得犯恶心。
“事情呢,我都听说了。”宋钊的话一顿饭快吃完了,才开始讲,“若若也算是养在我们宋家的孩子,虽说不是亲生的,我也没见过几回,但到底还是要顾及一点。”
宋寒洲带她来是为了让宋钊当说客?
扶疏气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