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支颐的条件让扶疏左右为难,像陷入了无法下坠的泥淖。
沉默之时,一个电话打断了节奏。
“抱歉。”楚支颐朝她点了个头,便起身去接电话了。
扶疏独自在巨大的沙发上,有些迷茫。
“不要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声音的主人冷漠倨傲,不近人情,像一台永不停止运转的机器。
一如从前无数次教训她的时候。
扶疏怔愣了一瞬,不自觉苦笑,思索过后,倒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看,楚支颐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旁接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可楚支颐的声音异常温柔,那张如雪莲般的脸含着笑意:“宝贝,先吃饭,好吗?”
“我今天下了班就回去,宝贝,想要什么?”
楚支颐在办公室里和小情人旁若无人的调情,扶疏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如果现在退出去,会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反观楚支颐不见局促,倒是一口一个“宝贝”落落大方。
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刻,楚支颐用了一句英文的“我爱你”做结尾。
“不好意思,久等。”楚支颐歉意地笑了笑,“刚才是家里的一些私事,知道的人不多,希望扶小姐能够保密。”
扶疏不停地点头,心里却有点好奇。
从外表看,楚支颐长得简直像一尊雪人,她很难想象雪人会对一个什么样的人,甘之如饴地喊宝贝。
“扶小姐,考虑好了吗?”楚支颐问道。
扶疏回过神:“嗯,楚总,容我拒绝。”
楚支颐觉得很有意思,摸着下巴往后靠了靠,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扶疏来:“扶小姐是觉得和预期不符?”
是,也不全是。
扶疏刚要解释,楚支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千万是市价,而我提出收购股份,是对于馆藏的信心。”
不得不承认,楚支颐是个混血儿,中文的口音有点别扭,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打动人。
在这么多天,那些邮件像是一片茫茫大海,而楚支颐是唯一朝她们抛出橄榄枝的巨轮。
更何况,楚支颐这样认真的对待,还有放低的姿态,都无疑给予了她这样的无名小卒极大的尊重。
“楚总,我非常感谢您提出的计划,可馆藏并不是回报快的投资产业,我们暂时也没有这样的魄力答应楚总。”
扶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不如这样,我们愿意出售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份,并将馆藏前三年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都划给深蓝。”
楚支颐支着下巴,视线落在手上的文件,久久无话。
等待的时间里,扶疏心鼓如雷。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明明在宋氏,她的手上处理过那么的案子,每一个都比今天的这笔注资要庞大,却没有任何一个项目能与今天相比较。
因为扶疏知道,这是完全属于她的项目,从头至尾,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都是她和她的合伙人的成果。
没有宋氏的背景支持,没有宋寒洲的提点,她可以独立完成,从过去蜕变。
馆藏对于扶疏的意义,早就在每天面对电脑的修改时间里,发生了改变。
它不再只是用来攻讦宁露的武器。
扶疏对此无比期待,所以紧张不已。
“好,我谨代表深蓝出资五百万。”楚支颐淡笑着伸出手。
扶疏僵在了原地:“五百万?”
“五百万。”楚支颐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扶小姐,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
“谢谢。”扶疏实在憋不住,她像一个初入职场的菜鸟,直接询问楚支颐这个大老板道,“我们之前谈的好像……不是这个数。”
楚支颐轻轻地“嗯”了一声,混血的灰蓝色瞳孔宛如湖泊般清澈平静:“希望扶小姐明白,我只看价值,不论之前的承诺是什么,以最后的结果为准。”
扶疏的脸几乎快烧起来,为自己刚才的发言感到后悔,楚支颐的话不就是说馆藏不值得一千万吗?
“好……好的。”
“那么,扶小姐,考虑好了吗?”
扶疏抬起头,看着面前貌美的混血儿总裁,到底还是压下了心里所有的激动和澎湃,轻轻点了点头:“我很荣幸,能与楚总合作。”
“合作愉快。”
扶疏走出深蓝的办公大楼,手里的注资金额已经冷不丁地缩水了。
南市近海,两季多台风。
受到天气影响的缘故,馆藏工作室的装修已经一拖再拖。
创业之后,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沈时萱过得越加节衣缩食,为了节省生活成本,她回到了家里居住。
沈老师虽然没有反对,可也说不上多支持,大有一种“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架势。
沈时萱受不了在家里和沈老师大眼瞪小眼,所以几乎都往楼下跑,和扶疏待在一起。
扶鹿刚过完一周岁生日,已经可以学习自己吃饭了。
扶疏特地订做了一套餐具,还画上了小脑虎的生肖图案。
沈老师和沈时萱就住在楼上,平常来往也非常多,几乎不存在什么隐私,这点小事很快就被沈时萱念叨起来。
“扶疏,你养孩子还是养小金人呢?”沈时萱在一旁和蔚辞保持着距离,给他拍照,“我告诉你,孩子都得取贱名才能好养活。”
“什么二狗子,小皮蛋,铁柱,你说是不是蔚辞?”沈时萱朝着小儿子流氓地吹了个口哨。
扶疏:“……”
蔚辞的小脑袋速度极快地转了过去,像极了多看一眼沈时萱也不愿意。
“这孩子到底像谁?”沈时萱怒了,“抱他就哭,也不肯跟我玩……要不是长得好看,像他这么冷漠的小宝贝早就失去我了!”
“哦。”扶疏努力忍不住笑沈时萱口是心非。
事实上,沈时萱很喜欢小儿子,每次一进来就给蔚辞拍照,说他长得可爱。
扶疏摸了摸蔚辞的脸,蔚辞的眼睛半阖着,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好像做梦也在回应她,忍不住让人觉得窝心。
沈时萱跟在扶疏身旁蹲下来,感叹:“小孩子真好,没有烦恼。”
话音刚落,洪亮的哭声像一盆冷水,浇得沈时萱神情麻木。
“我知道了,我出去。”
沈时萱刚出了房间,忽然扶疏听到钥匙转开锁舌的声音,紧接着沈时萱喊道:“妈?你怎么来了?做饭?”
扶疏在床头放好奶瓶,匆匆出去了。
沈老师买了很多菜,提在手上。
她在玄关处换了鞋,就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今天菜市场的虾很新鲜,我多买了点,等会儿你打碎了,做点辅食给扶鹿吧。”
“好。”
扶疏跟上去帮忙,却被沈老师瞪了一眼。
沈老师拖长了嗓子道:“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