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洲是简绥星学医道路上的第一只小白鼠,所以比别的人,多出一点革命友谊来。
大概是因为但凡简绥星手抖一点,宋寒洲的命就没了。
南市第一中学的操场边,未满十八岁的宋寒洲伸手搭在简绥星身上,当即就决定把另一个二百五拉出来背锅。
“简哥,这件事呢。”宋寒洲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眼睛盯着远处,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而眼珠子时不时瞄着简绥星。
简绥星擦了把汗,对着太阳眯了眯眼睛,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宋寒洲推了推他,继续唉声叹气。
“说来惭愧。”
“你说。”
“我那个表弟啊……”宋寒洲揽着简绥星的肩膀,寻了个角落的树荫底下,经历变声期的声音格外低沉,“他跟我说……”
简绥星从小沉静,表情和情绪都鲜少,听着这个名字,却不免皱眉:“砚卓?”
“嗯。”
“说什么了?”
宋寒洲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他说你腰上有两个腰窝。”
“特别性感。”
“想舔。”
简绥星眉心一跳,嘴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
宋寒洲看在眼里,心里乐不可支,忍得分外辛苦。
简绥星什么也没说。
从那以后,简绥星无论春夏秋冬都穿一件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下摆一丝不苟塞进裤子里。
小女孩嘴里性感的腰窝,就这样被宋寒洲抹去了,永远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在操场边谈完之后,宋寒洲和简绥星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经过求知楼,女孩正好写完作文出教室。
她满脸欣喜地迎上去,瞳孔里完整映出的人影这遮也遮不住,炙热真挚。
偏偏被简绥星错身而过。
女孩站在原地,有些失望。
倒是宋寒洲笑了一声之后,还记得回过头,虚虚瞄过一眼。
女孩的视线落在简绥星腰上,深深皱起了眉头。
宋寒洲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简绥星偏过头去看他,问了句什么,他敷衍着摇摇头。
简绥星看着隔绝的窗帘,南市的夜色不再渗透进来,而他黑色的影子歪斜拦在窗台,他竟觉得陌生,一时看得出神。
“姑姑啊……”宋寒洲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盯着那道背影的视线,思忖着道,“其实姑姑比我二叔有本事,可惜爷爷到底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心里重男轻女,之后姑姑还嫁了那么个男人,闹得满城风雨。”
简绥星转过身,靠在窗边低声应道:“嗯。”
“有姑姑在,我放心一点。”
“你……”简绥星没想过宋寒洲的态度会如此算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说的人,不免多问一句,“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宋寒洲笑道:“你看我像是这种人吗?”
“这么说,你已经安排好了?”
“嗯。”宋寒洲点了点头,顺着简绥星的影子往上看,四目相对,“你还记得爷爷给的盒子吗?”
简绥星转过一圈眼珠,想起来了:“给扶疏那个?”
“嗯。”宋寒洲的视线错过简绥星,落在不远处,“已经在我手上了。”
简绥星偏过头去看,宋寒洲成年后的脸越发瘦削,越发棱角分明,哪怕是笑,也总觉得那笑意是冷漠的,虚假的,凉薄的。
和年少时带点痞,带点坏,却恣意潇洒的样子,判若两人。
哪怕是简绥星,都认不出了。
宋寒洲咳嗽了一声,淡粉的唇显出点病色:“我在南市暂时还有点事。”
“扶疏?”
“嗯……”宋寒洲垂了眼,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戒指痕迹,低声道:“分明看过一眼就该走的。”
“当年……”
简绥星踯躅着,有点不敢去看宋寒洲。
当年帮助扶疏暗地里变卖股份、首饰的人都是他。
扶疏是逃犯,他就是帮凶,但说到底,暴君都是宋寒洲。
简绥星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是为了去看当年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给他生了个孩子,所以才会答应。
他和扶疏,互惠互利罢了。
“扶疏想离开我,我不怪她。”宋寒洲瞥了他一眼,笑道:“简哥,也不需要自责。”
简绥星看着宋寒洲的眼睛,眉目深邃,形态极好,弯下眼便容易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简绥星不自觉站得笔直,遥遥相对里,仿佛年少时,宋寒洲经过操场,伸手笑着叫过他,一时出神:“她不有意的。”
宋寒洲站起身,对峙间,半开玩笑般弯下唇角:“听这话,简哥好像比我了解她。”
“寒洲,你别开玩笑了。”简绥星摆摆手,遮掩着干笑了一会儿,“吓着你简哥了。”
宋寒洲摇了摇头,眼睛微微蹙起,神色极淡薄。
“我不开玩笑。”
“寒洲,你……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多心了。”简绥星觉得这就有点棘手了,极力地解释。
“扶疏她就是把我当朋友,而且当时你和北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女人嘛,都是小心眼的,她受不了,也怪不了她。”
宋寒洲抬手点在眉尾按了按,笑道:“我这不是给了她快两年的自由吗?”
简绥星怔愣了片刻,胸腔的心脏跳得慌乱。
他和宋寒洲从小一起长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从宋寒洲身上体悟到鲜少的迫人,招架不及。
他还没想好说辞,宋寒洲却像是随手从背后换了张面具,仍旧笑吟吟地揭了过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简哥,好了,谈点正经事吧。”
宋寒洲伸手从口袋里,拿了一卷纸,看了眼重新放了回去,说了声抱歉,拿错了。
简绥星悬着的心,重重摔了回去,气得脑子都疼。
宋寒洲这才勾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伸手递到了简绥星眼前。
光从铜制古朴的钥匙上流过,铜绿都能看得清楚,顺着时钟的指针流逝,沉沉掠过月色,翻折到了下一页。
南市的清晨来得早一些。
扶疏看了眼星期天的闹钟,心情算不上多好。
今天是和楚修然约定好的亲子日。
这项活动在扶疏眼里,就是她和楚修然一起去给爸爸考察后妈。
十分离谱。
扶疏恹恹地洗漱一番,站到料理台前懵了一会儿,想起她根本不怎么会做饭,转过身拿了袋泡面。
家里的料理台光滑如新,墨色的大理石纹夹杂着晕开的白,水墨写意,而扶疏用它开火的次数寥寥可数。
大早上,扶疏暗暗道了一声罪过,才伸手去拧开黑色的阀扭。
扭了一下,没反应。
第二下,还是没反应。
坏了?扶疏郁闷地盯着料理台看了半天,烧了壶水泡了面,坐在家里吧台边等边刷手机,确认了没断电,确认了家电没坏……
白色的居家招财猫智能机器人跑了过来,绕着她脚边咕噜噜溜了一圈:“女王大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咳……”扶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什么?”
什么女王大人?
她怎么可能会用这么雷人的名字,这一点都不符合她俗气的品味,也一点都不符合她沉稳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