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又惊又急:“王嬷嬷空口白舌的不要污蔑人!你说是你给的就是你我给的了么!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的胡乱攀咬我也不认这个账!”
伸手拉了拉蓝氏的衣摆,秀丽的面庞上泪水冲刷出两道滚烫的痕迹,“奶奶、奶奶,奴婢自小伺候您的,您是知道奴婢的,哪里有害人的胆量呀!奴婢和大公子也从未说过话,怎么会去帮他做这样的事啊!”
蓝氏是娘家最小的女儿,却是庶女,能得到父亲的疼爱,自有她的本事,自也明白自己是跌进了旁人的算计里,怎么可能靠一张嘴就像说得清楚!
但她也冷静了下来,睇了眼文英,冷眉冷目道:“今日空口白牙来栽赃大哥和你,明日便有那胆子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万事得凭着证据说话,自有祖母和父亲发话,你怕什么!”
琰华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不急着说话。
但对姜元靖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太夫人锐利的目光缓缓自众人面上掠过,停留在琰华微微拢起的眉心:“琰哥儿有什么想法?”
琰华搁了茶盏,修长的手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浙江银猴,茶是好茶,可惜泡的人不是熟手,醒茶的功夫匆忙了片刻,这茶水的滋味便落了下乘。”
忍不住弯了弯唇,从前哪有这样的兴致懂品茶,这舌头都叫妻子给宠坏了。
太夫人和侯爷不料他如此闲适得来了这么一句,神色皆是怔了怔。
沁雯的目光自灰蒙蒙的庭院收回,微微一颔首,笑道:“大哥哥好灵的舌头。今日这茶是我泡的,原也才从祖母那里学了些皮毛而已,头一回泡心里虚,担心醒茶久了淡了茶滋味,心急了点,还是破坏了茶味。”
太夫人缓缓一笑:“你这嘴,也算的挑剔了。”转而同沁雯道,“你大嫂嫂制香的手艺极佳,烹茶的手艺也是极好,待你大嫂身子好些了,你也去讨教讨教,将来也好伺候你的夫君。”
沁雯忧柔而邈远的笑意淡了淡,又微微扬起:“是,只要嫂嫂不嫌弃,孙女很愿意同嫂嫂学习呢!”
三夫人看了眼太夫人的神色,若有所思。
琰华嘴角笑意和缓,不会过分热络也不过过分清冷,“有人陪繁漪说话解闷是好事,我也怕她总是闷着,行云馆自然时刻都欢迎妹妹和弟妹们去坐坐的。”垂了垂眸,旋即又道:“五弟妹这话说的是。若今日之事没个真相出来,收买、威逼、栽赃,往后家里可真就乱套了。究竟是不是,拿住了证据再来说话。”
姜元隐的手轻轻搭在了二夫人的肩上。
二夫人眉目疏冷,儿子掌下微微的用力提醒了她是该说话的时候了。
回头看向太夫人,恭敬道:“文英既说没做过,查问了仔细也算是还她清白了。母亲,侯爷,不如让人去搜一搜两人的屋子。把同屋住的女使也一并问一问。若真是有过联系的,倒也不可能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上回从王氏屋子里搜出来的物件儿,也叫她自己指认了,哪些是文英给的。总也得给文英一个机会辩白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身后的旬妈妈绕去了次间将从王氏屋子里搜来的物件摆了出来。
王氏只瞄了一眼便指了几样成色不错的玉器,最后又指了其中一支赤金长簪,上头镶着一颗拇指面儿大的紫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以她月奉三两的银子便是攒一辈子也买不起。
“就是这支,那簪头是可以卸下来的,里头是她唯一一次拿的字条给我传信儿。奴婢怕将来没个伸冤的地儿,这字条一直留着。”
旬妈妈捏住簪头拧了一下,簪头与簪身分离,而那簪身竟是空心儿的。
她往掌心一倒,簪身里倒出一张卷成细细一卷的字条。
太夫人接了字条,借着烛火的光亮瞧了,只四个字,却又十分明白:“加大药量!”
闵氏生为人母哪里听得这几个字,当下便压抑这轻泣起来。
二夫人隐忍再三,抄起茶盏便朝王氏砸了过去:“贱人!”
王氏的额角被砸了正着,血水混在一处哗哗的淌下,顺着那张养的白嫩的脸庞滴落在地毯上瑞鹤洁白的翅,显得格外污糟。
她抱着头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太夫人眸光一厉,又将字条递给旬妈妈,“去给她看看,是不是她的字迹!”
文英是蓝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有脸面的管事儿,自小也学过写字,瞧着那字条上尚且称得端正的字迹竟真是与她的如出一辙!
“不可能!不可能!奴婢从未写过这些啊!”文英惶惶不已,看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却无法自辩,最后无法,便惊叫道:“妈妈们的手段那样厉害,奴婢愿意受一切讯问手段,奴婢没做过的事,绝不认!”
三夫人一向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到了此刻才缓缓道:“这也不失是个法子。那几个妈妈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儿了,审问过的宫人罪妃无数。真若有罪的人,心虚也贪婪,哪里经得住刑罚。若是文英能扛得住不改口,倒也有几分可信了。”
对此倒是没人有异议,于是文英在侯爷的一抬手间被拖了出去。
福妈妈想是在得到口供之后便去了文英的住处搜查了,这会子带着人踏着灰蒙蒙的天色急匆匆回来了。
进了堂屋,微微一福身道:“奴婢去带人去搜了搜文英的屋子,除了些银票和寻常首饰,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微顿,“正巧方才外头有消息过来,说那卖有毒黄芪的铺子给了准信儿,是一个年轻男人收买了他们店里的活计,将有毒的黄芪卖给行云馆的刘妈妈。是个眼角有三颗并排米痣的人。”
众人下意识往下头跪着的几人里瞧去,却未见任何人的眼角眉梢有三刻细小的米痣。
福妈妈道:“奴婢又去王氏的屋子搜了一趟,倒是从衣橱背后的暗格找出了点儿东西。”
瞧福妈妈神色肃肃,二夫人莫名眉心一跳,不由皱了眉:“搜到什么了?”
福妈妈展开了手里暗紫色的绸缎包:“叫府医瞧过了,是天南星!”
二夫人大惊,只觉滚滚天雷贴着头皮而过,轰得她满目星火似洗米一般缭乱。
她晓得,这算计定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上许多了!
琰华看了眼福妈妈:“妈妈怎么会想到再去搜王氏的屋子?”
旁人不晓得那三颗痣的男子是谁,可闵氏却是晓得的,想来福妈妈这样的人精也是晓得的。
她阴翳着目光指着王氏厉声道:“那眼角有痣的人是她丈夫!”
众人似乎一惊,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
站在一旁的沁微挽了闵氏的胳膊,安抚她的激动与愤怒。
王氏跪在堂中,竟是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只是直愣愣盯着血自下巴慢慢滴落在地毯上,将那只在祥云里振翅而飞的瑞鹤染的面目全非。
蓝氏哼了一声道:“害玉儿的药是你下的,害大嫂的要药也是你手里出去的,王氏,你本事当真大的很啊!这是想几边儿利用几边儿靠,打量着把咱们都当成了傻子了不成!”
王氏倏地抬起眼来,染了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琰华,鼻翼微张,龇目道:“他们夫妇拿捏我们一家子的性命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怎能放过她们!”
“害了玉哥儿也是无可奈何,是我对不住他。我向行云馆下毒,是我要报复他们!更是为了玉哥儿报仇!凭什么只能是我们做奴婢的被人拿捏!也叫他们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沁雯漫不经心的捋了捋红梅纹的帕子,掀了掀嘴角道:“是你要报复他们,还是你背后的人借你的手算计他们?”指腹在身侧的冰雕上慢慢滑过,“真要说,找个人描摹了文英的笔记也不是不可能。何况,王氏说自己的家人被拿捏了,就真的被拿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