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拿着孙嬷嬷送来的请柬,坐在紫檀罗汉床上,好一会子,将手中的请柬是看了又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贾母眯缝着眼心念急转道:玉儿此次还请了黄侍郎的夫人和姑娘,那也算是她亲长与姊妹,虽我与黄家并无来往,但到底是老大的顶头上司,得嘱咐邢氏好生结交才是。想到邢氏的出身,贾母不由皱了眉头。又想着这几年邢氏的言行,遂略微放心。
至于那武郡王小县主也在邀请之列,乃在贾母意料之中,黛玉与那小县主感情甚笃,可谓是已经众所周知了。却不知是武郡王府与林家交往甚密,还是单单两丫头感情深厚。
想到这里,贾母又看了看手中请柬,暗道:无论哪种原因,武郡王妃怕是不会去的,毕竟林家如今没有当家主母。想到这儿,贾母断定武郡王府定是小县主独自赴宴,不由想到若三春能与之结交,倒是要好生往来才是。
如此贾母又命人打听孙嬷嬷可是走了,下人来回,已经离去。贾母又遣人将大太太,二太太都请了过来。
二人到时,贾母还未摆饭,遂先吩咐二人道:“想来请柬已经交到你们手中了。到时让宝玉护着我们同去,你二人也莫要舍不得钱财,给三个丫头都好生拾掇一番,该有的新衣要准备妥当,便是没有,也要赶制出来,钗环等物更是要准备得妥妥的。”
贾母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有些口渴的,便停下来喝了口水,接着道:“此次林丫头除了请咱们家,还请了黄侍郎家,那黄侍郎便是老大的顶头上司。”说到这里,贾母盯着邢夫人道:“老大家的你到时可要好生结交,于老大是有益的。”
说完贾母面带微笑的看着王夫人道:“同请的还有武郡王府的小县主,怕是你们都知道了,武郡王府,虽说也是郡王府,可到底与东南西北四大王府不同,那是皇室宗亲。到时可要招呼好了小县主。”说完又扫了眼邢夫人才道:“往后也好多多来往。”
邢夫人与王夫人此时都是心念急转,很快都对贾母之言各有领会。邢夫人更是将贾母之言细细记下,回去后又与王熙凤商讨了一番。王熙凤又帮着给迎春归置了行头。
婉瑜拿着黛玉的请柬来回武郡王妃,王妃接过一看笑道:“好精巧的莲花儿,怕是她亲手所绘。再看里面却只请了婉瑜,虽心中明了,却仍旧笑道:”这没良心的丫头,竟是单请了你,不请我去!”
婉瑜笑道:“母妃这话好是没理,玉儿妹妹怎敢给您下请柬?便是要见,怕也是要等着您召见呢!没见她回京这许多日子,光是送了礼来,却不曾上门拜见吗?”
王妃也知婉瑜所言乃是实情,瞟了婉瑜一眼道:“你竟是都帮着她说话儿了!”说完自己也笑了,又看了看手中的请柬道:“罢了,我便只当是随着你去的吧,也去瞧瞧这丫头如今怎样了。好些日子没见也想得慌。”
刚说到这里,一袭水红缕金蔷薇纹的宫装。步入了王妃眼帘,未语先笑道:“可见涵儿与姨母乃是心意相通的,来得正是时候。”
只见这自称“涵儿”的女孩儿,袖口处瑰红的蔷薇花开的烂漫,一条同为瑰红的宫绦锁于腰间。脚步轻缓的走了过来。这涵儿便是四王爷的嫡次女涵迤,受封文慧郡主。
王妃一见着她,便笑道:“既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你母妃可是知道?”说罢那女子才行至王妃跟前,盈盈一礼道:“母妃自是知道我来姨母这里。”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拉了婉瑜,止了她的行礼。
见王妃手中拿着一张请柬,一挑眉笑道:“敢情是涵儿表错了情,姨母竟不是在想涵儿。”说完一笑道:“不知谁人竟能得姨母如此挂念,将涵儿都比了下去?”
王妃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请柬递予那自称涵儿的女孩儿,笑道:“你也擅绘花鸟,且瞧瞧这莲花儿怎样?”涵儿接过一看,眼睛便是一亮道:“好巧的布局,好精致的着色,竟是活了般。”说完打开一看,落款竟是:兰台寺大夫林海之女,林慧。
涵迤偏头想了半晌问道:“这兰台寺大夫林海,与扬州盐政林如海可是一人?”武郡王妃听她问得绕舌,好笑道:“瞧你这舌绕的,我头都晕了。”却仍是答道:“自然是一人。”
涵迤听闻是一人,便想起那日在四王妃门外,听得父王与母妃说起过此人。
四王爷道:“那林如海好福气,竟生了个千灵百巧的好姑娘!可惜了竟不是个男儿,否则定是我天*朝栋梁之才。”这话说的不无叹息之意。
王妃却是笑道:“如此将来配给德儿,岂不更好?爷何必此如此感叹。”
再后来说了什么,涵迤却是没有听下去。被发现了,可不是好玩儿的。此时听说下请柬的便是那位能得父王盛赞,在母妃口中将来要配给自己长兄的的姑娘,一时来了兴趣道:“姨母何不带了涵儿一道去呢?”
涵迤这话让婉瑜大为惊讶,便是武郡王妃也是一愣。涵迤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去,遂故意嘟着嘴道:“难不成姨母不愿带涵儿同去?”
武郡王妃笑着横了婉瑜一眼,才对涵迤道:“这话,你却是找错人了!”婉瑜在旁边听着也是掩口一笑,涵迤不解的问道:“姨母此话怎说?”
武郡王妃也不回答,只拿眼瞧了瞧此时拿在涵迤手中的请柬,涵迤顿时领会,翻开请柬一看,竟不是邀请武郡王妃的。不由得也是好笑道:“我果然是请错了佛!姨母竟也不早说。”说完便扭头看向婉瑜道:“到时我与妹妹同去。”
婉瑜看了看武郡王妃,又看了看文慧郡主,好笑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但愿玉儿妹妹有准备母妃和涵姐姐那份吃食才好。莫不如咱们自带了吃食去如何?”这话一说,三人都笑了起来。
婉瑜想了想回房后还是写了张签子,让人给黛玉送了去。也没说是王妃与郡主要去,只道要多带两个人。黛玉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她料定了史湘云和薛宝钗都是会来的。也怕吃食不够,故而特特多准备了许多。
别家都是要多带了人来,但黄家却是来不了那许多人,黄老夫人自不必说,很是不爱动弹,黛玉毕竟只是晚辈,是自己幼子的学生,算是孙子孙女辈的。且林府男女主人皆是不在,只一小姑娘在家,自己去了也是不好。
小黄夫人因着大女儿待嫁出不来门子,便将小女儿托付大黄夫人一同领着去,自己也是不去的。如此黄府倒是少来了三人,这确实黛玉也没有料想到的。
第二日,夜色还未褪尽,林府的大门便已经打开,小厮们有条不紊的从里面鱼贯而出,或洒水,或扫地,或冲洗……天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已经将林府门前好大一段路都洒扫干净。
黛玉曾经猜想,或许第一个来的是婉瑜,但当婉瑜说要带两个人来时,黛玉便知道怕是不会那么早来了,于是猜测来者或是贾府之人,但没想到最先来的竟是黄夫人。
林义远远看到一辆秋色顶,青尼帷子双辕马车,在一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锦衣男子的护送下,缓缓停在林府门前。后面跟着一辆灰顶灰帷马车。车厢上具有黄府的标记,心知这是黄府的人到了,虽说没想到只有一辆马车,却仍是疾步上前。
那锦衣青年见林义上前,跳下马来递上请柬道:“在下黄炳源送家母与舍妹过来赴师妹之宴。”林义见他气度不凡,又听他称黄夫人为母,称黛玉为师妹,便知此人乃是黄家公子。
林义欲将其从东侧门迎入,开口笑道:“老爷不再府中,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谁知那黄炳源却温和一笑道:“林大人不再府中,炳源不敢叨扰。家母与舍妹具已送到,炳源就此告辞。”
林义正欲再说什么,黄炳源已经转向马车道:“母亲,林府已到。林大人不在府中,孩儿先行告退。您打发人来知会与我,到时炳源再来接您与妹妹们。”
黄炳源刚说完,黄夫人的声音便从车内传来:“你且去吧,到时陈伯送我们回去便是。”黄炳源倒是极其干脆之人,应是后便翻身策马离去。
林义只得上前亲自引这车夫将马车驱至东侧门前,坐在车外的婆子跳下马车后,知道夫人姑娘将要下车,林府东侧门前的所有小厮,具是低头看向地面,不敢随意抬头。
黄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踩着条凳走下车来,见门前小厮具是屏气凝神,垂手低头而立,心中很是满意。待两位黄姑娘和丫鬟婆子们都下车,由林义家的引着步入门内往仪门去,林义方叫了小厮引着马车去了车马房,其余小厮才抬起头来。
黛玉得知黄夫人到来,急忙迎了出去,刚到仪门,便见两位黄姑娘搀扶着大黄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了。黛玉连忙蹲身行礼,黄夫人与黄姑娘们见了,也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至仪门,黄悦华便笑道:“慧儿还不快起来?”说着急走两步上前扶起黛玉,黛玉与她相视一笑道:“怎地玉萍姐姐与三师母没来?”
黄夫人笑道:“你玉萍姐姐待嫁之身,哪里就好轻易出门?你三师伯母也在忙着她的嫁妆,便由大师伯母我带着她们姐妹过来,怎么慧儿不高兴吗?”
黛玉连忙笑道:“怎么会,只是想着玉萍姐姐擅琴,我这里倒是有一把师傅送我的好琴,且今日还有一擅琴之人到来,正好代为引荐,却不想竟是来不了。”说着几人便到了内院正厅。
黛玉请了黄夫人上座,自己挨着两位黄姑娘陪坐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