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再说了什么,黛玉也没有细听,只陷入自己的思索之中,直到贾琏说道:“姑父九月中去巡查盐田,发生了盐民暴乱,险些受伤,向那新任总兵求援,却迟迟不见人来,最后还是向漕运衙门借的人手。”黛玉才惊醒了过来。
黛玉急忙问道:“这事儿我怎地不知?父亲来信也未提及,可是受伤了?”见黛玉神情紧张,贾琏心中不忍告知,不想王熙凤插话道:“妹妹何必如此紧张,姑父乃是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便是怎地,也无人敢伤了姑父。”
贾琏急忙岔开话题道:“事情是镇压下来了,后续的麻烦却是不少,如今正与总兵衙门闹得不可开交。可巧姑父才给郑先生寻了个缺到西边儿任职去了,周老也告老回乡。我却是须得过去帮衬姑父一二。”
虽说贾琏的话让黛玉皱起了眉头,知道父亲身边儿此时竟是无人可用,心中很是担忧。贾琏要去帮衬父亲,黛玉也是很是感激,可之前言及盐民暴乱之事,黛玉却觉得此事不同寻常。要知道黛玉可是亲身经历过暗杀的!
黛玉不由得看向贾琏道:“哥哥去帮衬父亲,玉儿自然是心中感激的,可父亲身边儿竟是无人能用了吗?”贾琏艰难的点了点头道:“姑父仁义身边儿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周老说是告老回乡,可我却知道姑父替周老在家乡寻了个差事。”
黛玉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时便落下了泪水,急声问道:“竟到了如此地步吗?”不待贾琏回答黛玉又突然瞪大了眼看着贾琏问道:“哥哥此去……”
贾琏自然知道黛玉要问什么,连忙打断道:“妹妹!你且放心,我练习骑射五六年岂能是白练的?再者姑父此时身边儿怎能无人呢?妹妹乃是女流,照顾好自己我们便安心了,原没想到凤儿会到来,此时也只能托妹妹多加看顾!”
王熙凤见二人说的严重,尤其是黛玉那一直未能止住的泪水,不由得也心慌了起来,急声问道:“怎地还真这般凶险了不成?”见贾琏不说话,王熙凤更是着急道:“难不成道如今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黛玉瞧着王熙凤的样子,又看了看沉默的贾琏,想到王熙凤腹中的胎儿。咬牙道:“哥哥带嫂子返京吧!立刻,马上!”说完黛玉起身对着王熙凤一礼道:“玉儿就不留嫂子了,望嫂子保重身子,照顾好哥哥。”
贾琏一听黛玉的话,立时怒了!挣红了脸,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黛玉低吼道:“在妹妹心中,我贾琏就是这般人物?!”黛玉却含泪笑道:“哥哥千万别这么说,想来若不是父亲逼着哥哥,怕是哥哥此时也不会返回姑苏。”
说完黛玉低着头想了想才接着道:“既然父亲让哥哥回来,怕是不愿牵连哥哥在其中,再者嫂子如今身怀有孕,哥哥又岂能丢她一人在这里担心受怕呢?”
王熙凤听黛玉如此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人都是自私的,听说此刻林如海身边儿不安全,王熙凤哪里放心贾琏过去?可林家对贾琏却是恩重如山,王熙凤又说不出此刻返京的话来,不由得站在哪里竟不知说什么好。
贾琏却是冷笑了两声道:“好一个不愿牵连于我!可你们又将我贾琏置于何处?我从小深受姑父姑母恩泽,此时有难竟是让我弃姑父于不顾!”说完贾琏扭头看向王熙凤,笑道:“那么,凤儿能相信将来,无论如何我贾琏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吗?”
王熙凤没想到贾琏会如此问她,此时想说相信,可若是于他大恩的林如海,他可以抛下,将来抛下自己又有何难?想要劝说贾琏返京,此时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贾琏又看向黛玉冷声问道:“若姑父有事,我便抛下不顾,那么这些年我读的又是哪门子的圣贤书呢?当年你们又何苦要让我读这劳什子的书呢?莫不是真如宝玉所言都是些禄蠢吗?!”
贾琏的心意黛玉是知道的,当年贾琏前来奔丧就是为着能帮衬林如海一二而来,可黛玉能说什么呢?黛玉其实也是希望贾琏能去帮帮林如海的,可这话……黛玉是说不出口的。
看着贾琏涨红了脸,就连眼睛里也都有了血丝,黛玉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想了想才艰难地轻声开口道:“父亲为官多年,想来也是有所安排的,既然让哥哥离去,哥哥听从父亲安排便是,若不然说不得会坏了父亲的部署也未可知。”
黛玉的话让王熙凤一下子就亮了眼,正想也劝说两句就听到贾琏冷笑道:“没想到妹妹也有诓骗我贾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当妹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妹妹自当也如此看待我贾琏!如今才知,我也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说完贾琏便红着眼眶欲要转身离去,黛玉知道贾琏是担忧父亲,此时也不过是激将之法,却仍是无力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王熙凤见此心中不忍,连忙上前扶起黛玉,对着贾琏低声斥责道:“爷快莫说这等诛心的话!没得伤了兄妹情分!”
王熙凤说完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黛玉,又看向贾琏的背影道:“知道爷心中担忧姑父,如此你便去吧,妹妹这里自然有我看顾着,断然不会出了什么事儿的!”
贾琏听王熙凤如此说,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王熙凤,眼中不仅有浓浓的情谊,更有道不尽的感激。黛玉却是突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儿来。王熙凤也没空再与贾琏说什么,只忙着安抚黛玉。贾琏见此也不好再说转身离去。
贾琏折返回来,站在黛玉身边儿轻声安抚道:“知道妹妹是担忧我,可妹妹要知道,若姑父此时出了什么意外,而我不在身旁,哥哥怕是要悔恨终身的。”王熙凤万没想到贾琏会说出悔恨终身的话来,不由得瞪大了一双凤眼看向贾琏。
黛玉却知不管原著中的贾琏如何,此时的贾琏说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遂用力擦了擦眼睛对贾琏蹲身一礼道:“哥哥不必再说,玉儿心中什么都明白。既如此玉儿也不再劝哥哥离去,只希望哥哥和父亲都能平安无事。”
说完也不起身,贾琏和王熙凤扶着她起来,她也是不起的,只看着贾琏很是认真的道:“嫂嫂这里玉儿定当用心竭力,便是真有什么,玉儿也会保嫂子周全!”王熙凤此时才知道原来这姑苏也是不太安全的。
贾琏却是笑道:“妹妹快起来,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不论是你照顾凤儿,还是凤儿看顾于你,不都是应该的吗?”说完贾琏便对王熙凤笑道:“妹妹常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今便看看咱们夫妻同心是否能扭转乾坤吧。”
王熙凤此时还在蒙愣之中,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贾琏瞧她那模样笑道:“此时姑父哪里确实有些为难,却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可怕,很不必如此担忧。再者我这骑射功夫妹妹还真当我是白练的不成?”
如此贾琏又劝慰一番,黛玉方稳住情绪,缓了心神。王熙凤见贾琏说得轻松,虽心中有些担忧,但想到贾琏好歹出自国公府,哪里就那么容易出事儿的?遂也放心不少。
黛玉想了想安排道:“既然哥哥要去,莫不如我求了杨嬷嬷请郑光也过去走一遭,郑光的功夫是极好极好的,便是赵秉也曾说有所不如。”
贾琏想了想道:“不知这郑光可是愿意,若愿意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愿切不可强求。”黛玉自然是点头应了下来,又道:“就是赵秉夫妻俩哥哥也一并带了去,赵秉对外面的事儿还是很有些能力的,绮罗跟在母亲身边儿多年,许多事儿也很是清楚。”
贾琏听黛玉如此说,心中很有些犹豫,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王熙凤,王熙凤想了想对贾琏道:“按妹妹说的办吧,想来你们那边儿若是无事,我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的。”如此贾琏才点了点头。
黛玉找了杨嬷嬷过来,也未作隐瞒将事情始末都讲了一遍,甚至当着王熙凤和杨嬷嬷的面儿将当前的局势也讲了一遍,虽说黛玉并未涉足官场,可每份邸报黛玉却是很认真的看过,又有黄季云偶尔为她分析解惑,如今讲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别说贾琏听得不住点头,皱眉沉思,便是王熙凤和杨嬷嬷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看向黛玉,她们从来就不知道闺阁女子也可以将时局分析道如此层度。当黛玉说完之后,王熙凤和杨嬷嬷好一会儿没回得过神来。
最后还是贾琏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了句:“那依妹妹看,谁最有希望?”说完贾琏指了指上面。黛玉自然知道后来是四皇子登基的,可是怎样登基的,她却说不清楚,毕竟原著也没交代。
黛玉想了想道:“如今那几位,一个是名不正言不顺,空有兵权。一位如今却只有名义,却无实权。”说道这里黛玉看了看贾琏道:“玉儿想来想去,只有一位这些年一直掌管着钱袋子!”
贾琏听到此处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但杨嬷嬷是什么人?自然也是听了个明明白白。王熙凤虽然还有些懵懂,但却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不管现在谁掌权,管钱袋子的才是真正说话算事儿的!
这也导致后来,王熙凤在贾府总想揽住那些个管钱的事儿的缘由,也是导致姑侄二人最终爆发不可调和矛盾的根由。这却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