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姝忖量一阵,问道:“倘若是假借他事掩去了药铺行踪呢?”
“那便捉了记录在册的奴仆予药铺掌柜辨认。”
此事可行,且姬姝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遂拍板定案道:“那此事便交托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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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头戴如意嵌宝华胜,腕缠翡翠手镯,酥油般白皙的五指握住剪子,摆弄着花瓶内的玉梅花枝。
她眼尾落下淡淡青黑,身形较之先前的富态多了几分憔悴清瘦,眉梢眼角皆透着纤细哀思。
“搜!”
院外有人轻叱了一声,接着,行人踩在青石板上,‘啪嗒’步履声,私语声......混杂成一片。
妇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眉心一跳,剪子自从五指中滑落,压弯了一截梅枝。
门被家丁粗鲁踹开,白亮阳光照在金氏的脸庞上。
她苦笑着对来人说:“老奴独子已遂殿下之愿,逐去农庄,殿下还不肯放过老奴吗?”
怀瑜并未答她,只是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寒凉的话:“给我搜!”
翻箱倒柜之声不绝于耳,本整齐干净、错落有致的屋舍乱成一团。
“找到了!”
这一声,像是石子落湖,溅起成片浪花。
金氏看向那手拿药包,邀功似的献给怀瑜的家丁。
——这是她先时,因福来生病而买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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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使沈辞病情加重的,与这些药材否相干?”
李怀谷捻起药材轻嗅,又细致观察了良晌,沉声道:“殿下,这药包中有一味药材,名曰皂荚,微臣给沈辞小兄弟开的药方中,则有一味胡柴。二者相克,若混在一处食用,确于人体无益。”
“金嬷嬷,你还有何话可说?”姬姝双眸半阖,淡淡问她。
金氏愣住,大声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奴冤枉啊殿下!”
“你的意思是,本宫费心费力设了这偌大一局,诬陷于你?”
金氏想要辩驳什么,可她发觉于此事上她百口莫辩。
——她难道要顺着殿下之言去说,是殿下诬蔑于她吗?
“老奴不敢,只是殿下,沈辞小人之言,狼子野心,您万不可轻信于他啊!”金氏张了张唇,却只说了这徒劳一句。
“金嬷嬷,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怀瑜收到姬姝递来的眼神,高声质问道,“带人证!”
怀瑜话音落时,姿容清丽的少女亦步亦趋地走到正堂中,折翼蝴蝶般跪落下来,磕头道:“奴婢湘竹,叩见殿下。”
——金氏被抓时,湘竹许是见事败露,已然招认,是金氏指使她下药,并抓了她父母以作要挟,逼她就范。
怀瑜指着湘竹,让金氏抬起头来:“金嬷嬷,你可认得此人?”
金氏瞪大眼睛,将湘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摇了摇头:“回殿下,老奴不识得。殿下明察。”
“可湘竹说,她认得你呀。”
姬姝看戏似的歪歪头,明媚笑说。
少女三千青丝用鎏金发冠挽起,顶部金丝纤若蝉翼,数百根交错纵横,结成鱼跃龙门的瑞景;冠底,鼎铛玉石此起彼落,雕作层层漾开的涟漪。
按说是极其规整华贵的服饰,打理得一丝不苟,难见分毫杂乱章法,偏穿在她身上,倒显出万事万物皆不上心的随性恣意。
上首这个人,是她的主子,轻飘飘一言,便能决定她的生死。她纵然对这满府丫鬟仆妇诸多为难,又岂敢对她的主子有任何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