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记得,这谢小公子年少成名,却宁静致远,心性高洁,是个好的。”
“既如此……”姬元沉吟片刻,唤道,“陈公公。”
“诶,奴才在。”
“传朕口谕,授琅州谢氏嫡长孙冀州黜陟使一职,替朕暗中监察冀州纪氏动向。”
陈公公一甩拂尘,神情肃穆凛凛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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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由素胚烧制,瓶身勾勒着浓淡不一的纹路,它倚在书案后,旖旎若河中浣洗的鲛纱、清亮温润的水彩墨画。
‘咔嚓’一声,又一根杂枝在上好的青花瓷外急急坠落。
姬姝其实全无艺术天分,今儿也不过是讨个意趣,便握着剪子,对着花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又慢条斯理道:“今日太学之上,多谢你了。”
“殿下于奴有提携知遇之恩,奴合该帮着殿下。”
“本宫早已去了你的奴籍,”姬姝手头动作不停,玩得不亦乐乎,“是以你不必再自称为奴。”
沈辞展颜一笑,眉眼清朗,仿若拨开云雾方见的山间明月、林间松泉:“是。沈辞知晓了。”
那眸中映了灿灿星河、粼粼波光,姬姝看得一愣,剪花枝的那只手微抖,生生将整朵梨花裁了下来。
她捏住花瓶中光秃秃的梨花枝,微微抿唇,目中掠过一丝尴尬。
而后为了掩饰窘态,她故作淡然地拾起梨花,将其别在了沈辞发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真是机智如她。
姬姝沉着弹去衣上的枯枝败叶,平静欣赏了一阵头别鲜花的沈‘娇娥’,喟叹道:“别说,这小模样还挺好看的。”
沈辞容貌平平无奇,她当然夸得不是他,而是他头上的花。
沈辞像是下意识地要将头上花卉拿下,却见了那目光灼灼盯着他头顶看的小公主,硬生忍住了摘花的举措。
他缄默了:“……”
险些忘记了,小殿下是君,而今的他还得顺着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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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十月廿三,皇都大雪,琅琊王氏新置别院,于琼林亭外设下曲水流觞宴。
现下时节,四处寒霜冰雪,王氏别院中的浸溪却是四季奔流,昼夜不息。
可谓是天下奇观。
与别朝殊异,昭衍的曲水流觞,并非三月廿三、上巳修禊的盛事,仅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猎奇风流的玩娱。
马车驶过,掀起晨曦雾霭般的云帘。
车顶,象征主人身份的霓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马车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让,它便一路畅通无阻,疾行如飞,最终徐徐停落在别院门前。
不多时,车上下来个肤白貌美、身形高挑的袅娜女子,那女子手持烫金拜帖,递与那应门童仆。
而后,那曼妙女子适归马车,毕恭毕敬侍立在车下左首。
一只藕臂缓缓拂开车幔。
那侍女便当即搀扶住手臂主人,她力度缓而轻柔,仿若盛夏晚风拂来,唯恐惊扰了车中之人。
良晌,那车中之人却拨开侍女的手臂,从车上探出个头,她手提着刺绣繁复的裙摆,兀自一跃,跳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