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那几字纪韫没直接言明,但他的心思皆暴露在面上,姬姝一瞧便能猜到他打着什么主意。
她睥了一眼仍安静跪着,巍若松柏的沈辞,脸色略好几分,又向纪韫勾手道:“你,过来。”
纪韫便领着众小弟,惴惴不安地挪了两步。
方才还道是堂堂七尺男儿,眼下却连走两步路亦怯懦至此。
姬姝没好气道:“快些,若不然本宫便叫人将你阉了送到宫中做宦官!”
纪韫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忙向前快跑了几步。
要知道小殿下凶名在外,那是真能一言不合便寻人来割掉他命根子的主儿。
待纪韫至她跟前,姬姝一抬下巴,做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样道:“给本宫跪着!”
纪韫生怕丢了命根子,姬姝话音刚落,他便十分利索地跪了地。
好似没有半分骨气。
“头低一些。”
“再低一些。”
姬姝吩咐了好几回,见纪韫一直磨磨蹭蹭不大情愿,便皱着眉头,不悦道:“直接低到底不行吗?非要本宫上手摁?”
简直是浪费她时间!
她时间很珍贵的好不好,分分钟几十盆‘国色’上下。
纪韫打了一个激灵,诺诺连声道:“好的没问题殿下。”
——早低到底不就完事儿了?
姬姝一壁腹诽,一壁勉勉强强叫了停:“可以了。”
只见纪韫弯下腰,硕大一颗脑袋前伸,恰低在她一手便能够到的位置。
姬姝轻轻松松够着了纪韫头上的发簪,又粗鲁地往外一扯,便将那发簪拽到了掌心。
纪侯爷族长之尊,又是老来得子,阖族上下便对这个小公子分外宠爱,他所用之物虽比不得原主,却也是差不到何处去的。
同是挽发的簪子,纪韫这支却尤为精致,甚至于入她手时,她还能觉察到温润暖洋的触感。
她未令纪韫起身,由着他跪,却把身子一转,右手抚向沈辞头顶。
她拂去他发间白雪,看着雪花若垂柳一般,轻飘飘抖落在地,又将发簪摊在他面前。
“挽好。”
“莫丢了公主府颜面。”
她如是说。
*
所谓曲水流觞宴,便是众人围绕溪流而坐,使酒盏置于木案之上,那木案即会逐水而去、随水漂流,若停在何处,便由绕坐此处之人作诗一首。倘若此人一时半会儿作不出诗词,便须按照规矩,执起酒盏,满饮此杯。
姬姝双手抱着暖炉,盯着半空中她呼出的腾腾热气出神。
她实在无法明白,那些个‘文人墨客’为什么会有如此雅意‘冻’人的爱好。
害,若非在古代应友人之约赴往雅宴乃是再正当不过的旷课理由,她才没兴致来此。
她率着沈辞,坐在浸溪最上首。王家倒也算安排得用心,此处视野极好,倘若往下俯瞰,还可纵观整条溪流。
这倒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因着浸溪上段水流湍急,木案若顺水而下,停落此处的几率属实微乎其微。
确是颇为照顾她这不学无术的文盲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