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以后呢,我们又该靠什么与韩家竞争?”
井甘分析地很到位,韩家根本不怕庇林强大,因为只要他们自己掌握了技术,随时能让局面翻覆。
井甘轻笑了一声,“韩家想要挤下庇林占据大头,那要在双方拥有的技术保持相同进度的基础上。等到一年后,韩家掌握了制作雨具的基本技术,而我们紧跟着推出新设计,你说结果会如何?”
林老爷当即激动地身体微微战栗起来,井家主这话的意思是……还要传授他们什么新技术?
林老爷感觉腿有些软,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只要永远快他一步,仅仅一小步,这龙头老大的位置便谁也夺不走。”
噗通一声,林老爷又给井甘跪下了。
“多谢井家主对我林家的厚爱和信任,我们定不会让您失望。”
林文康见父亲给井甘磕头致谢,连忙也跟着跪下行礼。
“这既是你的生意也是我的生意,我自也希望它发展地越来越好。”
井甘虚抬了一下手,把林老爷和林文康唤了起来。
经过这次交流,林老爷算是彻底见识了这位恩人的实力。
不仅是掌握着令人垂涎的技术,还十分有商业头脑,如此人才能选中他们家,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老爷十分郑重地宴请井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佳肴,一家人作陪。
井甘年纪小,礼数却周到,也没有少年英才的恃才傲物,待人接物都很亲和客气,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这时门房有下人犹犹豫豫跑进来回禀,“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有贵客的信件。”
闻言林老爷询问地看向井甘。
井甘慢条斯理地夹了一条酱肉丝进嘴里,朝那下人点了下头,“让人进来吧。”
来人很眼熟,是王澧兰身边的人。
那人将一封信亲手递给了井甘,井甘当众打开,里面是一张画像,以及一封盲文信。
私人信件自不好随意打量,但林老爷就坐在井甘旁边,不可避免地瞟到了些许。
却是发现那牛皮纸的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凸点。
这是什么字?
井甘看了那画像几样,顺手递给了旁边的尚野,意思无需直言,让他平鹿盟帮忙留意一下。
而后细细看起信,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内奸找到了,是意料之中的人——熊三。
离开蒲音县时,井甘最怀疑的就是熊三,还特地让杨今安多加留意,结果果不其然。
熊三看着只是个护卫,但他随时跟随在孙昭等人身边,知道的一点都不少。
而且柳张氏死时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可疑人,但凶手手臂肯定是染了血的,不可能处理的那么快。
而手臂上有血却又不会被怀疑的人,便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熊三。
而且孙贵被刺杀也是熊三追到最后却无功而返。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每件事情里都有熊三的影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结果也不出所料。
王澧兰用孙贵平常杂耍豢养的三条蛇来试探内奸,一面对孙贵的事严加防守,一面又暗中让人不经意露出消息去。
孙贵给驯养蛇喂的吃食是用特殊方法加上特别材料制作的,不仅能让蛇更听话,还拥有十分独特的气味。
蛇的嗅觉非常敏锐,闻到那独特气味无论跑多远都会被吸引回来。
那日蒙面人刺杀孙贵时孙贵正在做蛇食,惊慌间将蛇食洒在了蒙面人身上。
蛇食的味道很难消,加上蛇对蛇食十分敏锐,便想用它们循着味道追寻蒙面人的踪迹。
虽然距离事发都过去了十来天,但把那三条蛇放到跟丢蒙面人的地方后,三条蛇当真极迅速地追寻起来,像是当真闻到什么一样。
熊三就是那时露了马脚,趁人不注意想要将蛇砸死,被暗中观察的王澧兰瞧了个正着。
确定了内奸身份,王澧兰没有打草惊蛇,私下和孙昭交代了所有事情,与孙昭合谋着计划利用熊三引出幕后大鱼。
孙昭也是这时才知道王澧兰这段时间的发疯和出格行为都是在做戏,杨今安、井甘都是搭档。
虽然有些生气,但也能理解,感叹他们几个胆大心细,终究是得到了好结果。
最重要的是井甘和萧千翎都不是被黎家余孽劫走的,这可太万幸了。
信最后王澧兰一改前面严肃讲正事的态度,又开始撒娇着说想她,求夸奖。
透着信纸都能想象到他写下这几个字时那腻腻歪歪的样子。
原本井甘是和杨今安两人谋划的这场大戏,可惜被王澧兰听着了,非要掺和进来。
而且王澧兰的身份、脾性发起疯来更有信服度,毕竟谁都知道他是个阎王,对井甘也是上心非常。
因为井甘被掳而发疯,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会比较顺理成章。
更重要的是他有皇上御赐的必要情况可以调遣云南都司兵力的秘旨,这可起了大作用。
如今找出了内奸,案件又有了进展,若是顺利,抓到黎家余孽不是难事。
井甘便可以放下心,只要把萧千翎的蛊毒解了便能万事大吉。
饭桌上的人明显看出井甘心情不错。
林老爷笑道,“井家主看来是遇到好事了。”
井甘笑而不答,只道,“过几日韩家商宴,我与你们一道去。”
林老爷一副早就料到了表情,当即应承下。
有她同往,他的心就更踏实了。
离开林家那天,在府门前上车,井甘远远瞥见人群里有个人似乎有些面熟,像是王澧兰送来的那副画像上的人。
不过这应该不可能。
如今云南被守得死死的,那人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许是昨日盯着那副画像看太久了,瞧见一个眼角长了痣的就感觉像是。
井甘轻笑了一声坐进了马车,没有再想。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湘安省城,正正好赶上商宴那一天。
井甘坐在马车里望着韩府熟悉的大门,却没有下车。
“您当真不进去吗?”
林文康率先跳下了车,从车窗问井甘。
井甘笑道,“我在客栈等你们。”
而后就把车帘放了下来。
林老爷本以为井甘来商宴是想在商宴上见见韩老爷,或者结识一些商场上的人,没想到她不过是顺道搭了个马车来湘安,从一开始就没去韩府的意思。
林老爷只能独自带着长子去了韩府。
今日的韩府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林老爷父子俩算是最不起眼的两个,在众多大人物中实在是没啥名气,也没相熟之人。
但做生意的人向来都是巧舌如莲,林老爷自也一样,打起精神主动与人攀谈,很快倒也结识了不少人。
正与人聊得欢快,韩府管家突然来请他,说韩老爷在偏厅等候。
周边攀谈的人们都朝林老爷投去艳羡、打量的目光。
这名不见经传的人也不知是谁,能得韩老爷单独召见。
回去可要好好打听打听。
林老爷此时跟着韩管家一路往偏厅去,掌心紧张地有些冒汗,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起不过十六岁妙龄年纪的井家主都能有处变不惊的沉稳气度,当即也慢慢平静下来。
林老爷是第一次见首富韩家的当家人。
韩老爷有着商人的精明,脾气也倒还算亲和。
他召见林老爷的目的果不其然是为了雨具制作的技术,林老爷也从容不迫地将早就准备好的说法讲了出来,果然轻松便获得了韩老爷的同意。
韩老爷提出要求,雨具制作技术只能传授给他,从今以后不得传授于第三方。
这一点自是当然。
两人聊得很顺利,说完正事韩老爷便想要端茶送客了。
林老爷看出他的心思,突然抢先道,“听闻韩老爷家有个十分奇特的传家宝,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瞧上一瞧?”
韩老爷准备端茶的手当即愣住了,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一丝戾气。
“林老爷此话何意?”
林老爷像是被他突变的气场吓到了,结巴了一下道,“就近日偶然听说的,韩家有个传家宝,两个圆圆的形状,一层套一层,材质奇特……”
林老爷看见韩老爷越发冷沉的表情,下意识闭上了嘴,半晌才解释了一句。
“我也只是偶然听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以为韩老爷是要拿出来给众人展示,这才顺嘴问了一句。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韩老爷莫见怪。”
“你在何处听说的?”
韩老爷嗓音都变了,冰冷刺骨,透着杀意。
林老爷是当真被震着了,瞳孔颤抖,缓缓道,“在京城,听酒楼里的人在议论。”
京城酒楼,那不是许多人都知晓!
韩老爷感觉眼前一阵发晕,怎么会这样?
是谁传出去的?
除了家里人,知晓他们传家宝的只有……井甘、隋江。
韩老爷想起当年韩凡带着井甘几人误闯墨香茶楼阁楼的事,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三年,怎么这个时候突然传开了。
若是被有心人察觉什么,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我多嘴了,说了不该说的。”
韩老爷兀自陷入急恼之中,根本没听到林老爷的致歉,半天才回过神,重新整理情绪。
他浅笑了一下道,“此事还请林老爷莫要往外传了。”
林老爷连连应道,“明白,明白。”
把林老爷送走,韩老爷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脚步不停地直奔书房而去。
他的书房是府中禁地,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
韩老爷关上房门,爬上高高的书架边的梯子,在高墙上按了一下,屋顶当即传来咔咔机关转动的声音。
屋顶缓缓落下一架收缩梯,和墨香茶楼通往阁楼的收缩梯一样。
等收缩梯停稳,他爬上收缩梯,屋顶上方果然是一个阁楼。
不过这个阁楼小得多,只堪堪人高,一个转身的空间大小。
阁楼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挖出的墙洞里搁着一个大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韩家的传家宝,曾经藏在墨香茶楼的那副隐形眼镜。
韩老爷检查了一下东西还在,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不是东西被人偷走外传,那外面的传言铁定就是从井甘那几人那传出去的。
都怪当初一时心软留下这个隐患,如今果然出事了。
韩老爷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打韩凡一顿。
都是他这个罪魁祸首,把人往茶楼阁楼上带。
心里怎么想的他就怎么付诸于行动,离开书房就直奔韩凡的院子,一巴掌抡在正呼呼大睡的韩凡脑袋上。
韩凡睡得正熟,被这一巴掌扇地光溜溜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脖子都扭到了。
他扶着脖子痛苦地坐起来,对上自家老爹怒不可遏的脸,迷茫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干嘛呀,不就没帮你应酬客人吗,值得你这么打我!我可是老韩家的独苗,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眼睛还不正经地往自家老爹下半身瞄了一下,气得韩老爷差点一个后仰厥过去。
“你这不孝子,我干脆打死你算了,整天除了惹祸还能干些什么,留着你也是祸害,还不如除了干净,也能让我们一家人过过安心轻松的日子。”
韩老爷作势又要伸手打他,韩凡扶着脖子跳下床,满屋子跑躲他的殴打,委屈地直叫唤。
“我做什么了突然朝我发这个大的火,你总得告诉我理由让我死个明白吧!”
韩老爷气喘吁吁地追着他打,偏偏腿短气弱,韩凡却是一双长腿,人又年轻有力,根本追不上。
他扶着腰大喘气,指着韩凡的鼻子,手指不停抖。
“现在京城酒楼到处都在议论我韩家有个奇特的传家宝,连传家宝是什么样都描述地清清楚楚,你还说你没错!”
韩凡这下也愣住了,吊儿郎当的脸上有了些正经。
“怎么会这样,我也没往外说啊!”
“你没说,你忘了三年前墨香茶楼的事了!都是你这个不孝子惹来的祸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韩老爷打不动了,也骂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
“不可能,不会是小甘说的。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她怕早都忘了。她要是那管不住嘴的人,要说早就说了,还等地到现在?”
韩凡替井甘辩解,韩老爷指着他又是一阵抖。
“事儿是在京城传开的,现在京城住着谁,你不想想?”
韩凡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井甘就在京城。
“绝不可能是她!”
韩府笃定而倔强地相信井甘,她绝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更不会背叛朋友。
韩老爷瞧他那被井甘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连骂都懒得骂了。
“诶,不对!”
韩凡突然想到什么,一下来了精神,直接坐到韩老爷身边,也不怕被打。
“当年知道这事的可不止小甘和隋江,还有一个人……阿兰!”
韩老爷自然记得那个阿兰,初次见到轮椅少女和眼盲少年的组合的画面,到现在还清晰可见。
“他如今可是……玺候……”
韩家有女儿在皇宫里当娘娘,所以他们即便远离京城,对京城的情况也算了如指掌。
三年前大长公主找到儿子这么大的事他们自然知晓,加上王澧兰这个名字,以及当时井甘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阿兰背叛她的事等等,等等。
这一连串的事总结起来,很快韩家的人就都知道井甘那个眼瞎的护卫就是后来找回的大长公主之子。
“你怀疑是玺候?”
韩凡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玺候,上个月姐姐写来的信你没瞧见吗,已经被剥夺爵位了。”
“那他也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身上有皇室一半的血脉,不可不敬。”
韩老爷很谨慎,韩凡却一直记恨着阿兰背叛井甘的事。
别说只是口头不敬,若哪天遇见,非得把他痛扁一顿,给小甘出出气。
“那大长公主之子为何要散播我们传家宝的传言?”
“可能只是一时想起说漏嘴了,哪儿非要有什么原因。当年小甘和隋江答应过不会泄露传家宝之事,他可没答应过。”
当时的阿兰又瞎又哑,又是井甘的人,韩老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哪儿想到会有如今的境况。
“不行,我立即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再写信给你姐姐,问问她的意见。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大意。”
韩府因为这事引起了不小的惊乱,罪魁祸首井甘此时则在奔袭京城的路上。
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小盒子,愧疚地叹了一声抱歉。
其实之前林老爷入府后她就打开隐身功能跟着一起进了韩府。
等林老爷提起传家宝的事,韩老爷急匆匆去查看传家宝可还安全时,井甘就暗中跟随着。
等韩老爷查看传家宝无误,离去,她就悄咪咪把东西给偷……了出来。
她也实在是没办法,萧千翎急等着救命,显然是没时间让她正大光明地从韩老爷手中讨传家宝一用。
传家宝于韩家而言重于泰山,根本不可能大方地往外借。
虽然偷东西是很不光彩,但与性命相比起来也根本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