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伟和李琼做生意亏了钱,却给了同居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不得不租个房子同舟共济。重回九州电讯后,他俩自然是租个房,过起了二人世界。
4个月,500套卡还剩下一大半,卢飞接过来,分摊给三个店,倒也无甚压力。话费卡有效期是几年,自然不成问题。
卢伟和李琼没了一点儿脾气,只有踏踏实实做销售。李琼是心甘情愿,卢伟倒是有点儿委屈,要不是李琼拉他下水,店长的位置怎么会丢?
每想到此,他心里颇有怨恨,又不好发作,慢慢添了气恼。
这气恼时常寻着一个方向,那就是梅斌。
店长每个星期五晚上打烊后都要训话的,讲一些规章制度和营销技巧什么的,算是培训课。这种培训起初是莫清瑶带过来的,后来徐长贵学会了,卢伟也学会了。
梅斌做店长也一年半了,头几次讲话断断续续的,但他毕竟是高中毕业,底子好,很快就讲得像个领导了。
一开始,店员们是站成一排的,像军训,后来卢飞给改了,说没必要这么正规,站得再直,思想开小差也没用。他叫店员们围坐在一起,像开茶话会,但不能讨论、讲话,要注意听。
莫清瑶以前开完会不提问,卢飞增加了提问环节,谁回答不出,一个人拖地,4个门面的地板,这可不是轻活,没有不用心听的。
手机店里有的是凳子,还真方便。
这晚,梅斌照例训话。刚开始呢,卢伟拿出一支烟抽上了。
梅斌不得不管,这既是违反纪律,也是对他的权威的挑战。“卢伟!不好意思,把烟灭了,开会呢。”
“我鼻炎犯了,熏熏就好了……我知道是在开会,老生常谈,这都是我开掉下的。”卢伟歪着头看向地面,喷出一股烟雾来。
陈有光向梅斌挤挤眼,示意他注意方式。
这能忍?开玩笑呢!挑战制度就是挑战你哥,我梅斌跟你闹到你哥面前,也不怕你!士可杀不可辱也,今儿要是让了你,我还怎么在大家伙儿面前混?
“卢伟!”梅斌提高了声调,“你要不把烟灭了,我请你出去。”
“不用这么嚣张吧,我鼻子不舒服,抽两口烟咋了?干吗看我不顺眼,我又不跟你抢店长的位置,这么急干吗?”说完,把头歪向另一边,又喷出一股烟来。
梅斌不再言语,霍霍走到卢伟跟前,拽起卢伟的胳膊就往外拖。梅斌上学时爱运动,常打篮球,力气大,这方面他占了优势。
卢伟一直是个胆小老实的人,哪里禁得起梅斌的拖拽,看看就要招架不住。被李琼拖下水的冤气、做生意亏损的晦气、重回店面的辱气,一股脑儿地涌上来,涌上大脑也涌上拳头。
他全力挣脱手,猝不及防对着梅斌面部就是一拳。
梅斌个子比他高,有着打篮球的反应,他头一偏,拳打空了。
店员们发现场面失控,意识到不能再做乖乖的听众,起身劝架。但就在她们还没靠近卢伟和梅斌的时候,卢伟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脆的响亮。店子的门是关着的,空间里的声音产生回响,久久在店员们的耳膜里震荡着。
用耳刮子打人的好处在于它的声场效应,和拳头的闷响比起来,它是声震寰宇的。
陈有光和李琼各自拉开梅斌和卢伟,李琼怨道:“你今天是咋回事儿?吃了火药似的!”说完拽着卢伟回了出租房。
陈有光也劝梅斌:“你今天火气有点儿大。”
梅斌道:“你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茬子。”说完,他叫店员重新坐好,继续开会。
“刚才是卢伟和我示范一下违反规章制度的实体演习,大家不要介意,下面继续开会。”梅斌一句幽默化解了尴尬,也树立了自己的形象。
开完会,陈有光叫了几个小菜和两瓶啤酒,陪梅斌解闷:“今天的事儿不好收场,打狗看主人呢。”
“我相信卢飞的公正,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何况今天是卢伟先动的手。”梅斌灌下一大杯啤酒道。
陈有光道:“这我知道,以后还怎么相处呢?天天在一起上班,挺别扭的……你上学时不是这么大脾气的,啥时候变的?”
“什么变的!卢伟今天把我放火上烤,搁你头上你也有脾气,当店长没点儿脾气还行了?”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这事儿,我明天跟卢飞汇报下,我觉得不能瞒,你以为呢?”陈有光问。
梅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合适些,因为你说是客观的。现在晚了,明天吧。”
当卢飞听说了九州电讯的演武大会时,震惊得了不得。
开店子十几年,店员一直是和睦相处的,从没这样内讧过,是我的问题?
卢飞反省了很久,认识到对卢伟和李琼确实有所怠慢。
无论如何,没把他们带好,自己有责任。
他急于安抚梅斌和卢伟,开车直奔九州电讯。
刚进店子,梅斌迎了上来:“老同学,对不住啊……”
卢飞把梅斌让进办公室,意外地发现梅斌的行李放在办公室里。“呃,你这是?”
“不好意思老同学,没跟你打招呼,这店子我不能呆了。
我想了大半夜,你堂弟是你的功臣,现在正郁闷着呢,店长还该他来做。
工厂我是不回了,我去你石江镇的两个店吧,不当店长只搞销售。
我来你这的目的是学做生意不是学管理,我不在意当不当店长,能学会赚钱就行。”
“嗐……话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呀?理解万岁吧,你能这么宽宏大量,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志气,就是下一个肖长松!”
卢飞和梅斌谈笑了一会儿,开车把梅斌带走了。
卢伟做足了挨训的准备,然而卢飞连一句话也没跟他说,甚至没好好看他一眼。
他本想做消极的蜗牛,拿厚实的壳来抵挡风雨,不曾想迎来的是个晴天。
当他探出头来,发现虚惊一场,又不免为徒费心力而空虚。但这空虚并非漫无目的,好比挂号信,不管在空中怎样飞,最终还是飞到卢飞身上去。
卢飞拖着他心里的邮票在漫游,每分每秒,都在拉长他心理的距离,他知道,那张邮票只能等他自己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