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完汗后的卢飞才觉得体力有些透支,他坐进车里的时候,疲惫得不想再动。
停好车,他掏出钥匙打开卷闸门的锁,然后半弯着腰,侧着身子,用力去拉卷闸门。门没被拉起来,腰却像被电击一般,电流似的一闪,卢飞不知怎么蹲下的,他瞬间感觉腰部疼痛难忍,还有点儿麻。
他慢慢站起来,但腰上像有个千斤坠,没法伸直,只能往一边歪着,像行走的那些半身不遂的患者。
凭着常识,卢飞估计是闪着腰了。他从没闪过腰,原来是这滋味。
怎么会拉不动呢?他又慢慢蹲下去,用钥匙再试,哦,这次打开了,原来刚才没有打开门。
卢飞的店门锁早在2003年全部换成了防盗装置,在卷闸门正中位置的地板往下打一尺深的孔,内置一条粗钢筋,门上有伸缩挂钩,和钢筋互为榫卯,极为牢固,如遇被撬门,有报警装置,压力到一定程度时,派出所报警中心可接到报警电话。
这种锁,内外皆可锁和开。报警开关自己随心控制,可开可关。
卢飞早起跑步时天刚蒙蒙亮甚至更早,他锁门前先在里面打开报警开关,锁门离开后可以高枕无忧。
这种锁,开的时候要拧满两圈,少一点儿就无法打开。
卢飞跑步过于疲惫,开门时有些心急,门并没有被打开,他拉门时用力过猛,把腰闪了。
他忍着痛慢慢把门拉起来,猫着腰挪进店子去,把门拉了下来。
时间才过7点半,店子9点才营业,他在休息间的沙发上躺下,不想打扰杨倩,杨倩应该睡得正香。
卢飞爱运动,多少有些骨科常识,这应该是腰部哪个骨头错位了,找骨科老师傅正正骨应该就好了。
他大脑飞速转着,在记忆库里搜寻,隐约记得几里远的省道边有个“骨科推拿”的小门面,那牌子在风雨的侵蚀下早就褪了色,像生病的老年人苍白的脸,估计有些年头了。
卢飞慢慢从沙发上滚起来,挪出去,打工门,又慢慢锁上,猫着腰一点点挪进车里,打着火出发了。
凭着记忆,他寻着了那家店,是个经营十几年的推拿按摩店,师傅是个50多岁的男子。
卢飞说明情况后,他叫卢飞趴在一张简易硬竹床上,浑身放松。
然后他问清楚是左腰后,把膝盖往卢飞腰上用力顶住,叫卢飞左腿尽量伸直,他双手把腿抬起来,口中叫道:“伸直,放松,伸直,放松……”
卢飞趴着,也不方便扭头看,遂把意念放在腿上,伸直,放松,伸直,放松……
猝然地,师傅把他的腿往头部方向猛然扳起,一瞬间,卢飞感到腰部被膝盖顶得生疼,还没叫出声,听到腰部“咔嚓”一声响,一股电流从腰到腿到脚尖直射过去,同时伴随着一股热流。
“啊……”卢飞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杀猪般地嚎叫,那种粗野嘶吼是由不得斯文的。
师傅给卢飞的左腰伤处贴了块膏药,道:“下来走走吧!”
卢飞翻身下床,试了试,腰竟然可以挺直了,他大为惊奇:“你刚才怎么弄的,这就好了?”
“好当然是还没好,还得几贴膏药,你这是腰椎间盘突出,得休息一段时间,配合理疗,我这膏药是祖传,胜过去医院。”
一贴膏药是80元,按说不贵。
但卢飞相信科学,他决定去医院拍片,影像是最客观的鉴定。骨头上的毛病膏药能贴得好?他表示怀疑。
卢飞对腰椎间盘突出有粗浅的认识,他听说这毛病治不断根,有的做手术还做成了瘫痪。
想到此,他有些怕,更应该去医院。
杨倩陪着他去医院一检查,确实是腰椎间盘突出,第四第五脊椎,医生说,大部分都是这个地方。
医院要求住院一周,每天电针加上人工推拿,护士给他配了个宽宽的护脊腰带,每时每刻勒着,说是起保护作用。
住院一周是卢飞没想到的,他并不操心店子,卢伟和莫清瑶都能独挡一面,这不是问题。
突然停下来,躺在病床上一周,天天盯着天花板么?那可无聊死了。
他叫杨倩回去拿换洗衣服,顺便把张爱玲的小说集带过来。这回倒是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读一读了。
卢飞的生活完全能够自理,他不叫杨倩陪,把杨倩打发回店子去了。
住院第二天,在医院的生活走上规律化。早餐、护士长问诊、理疗、休息、午餐、休息、主治医师问诊……
第三天上午理疗罢,卢飞感觉腰部好了很多,他靠在床上看张爱玲的小说,刚看一会儿呢,莫清瑶和梅斌站在了他的床前。
莫清瑶手里拿束大大的康乃馨,包扎得整齐华丽,梅斌手里提着个大大的榴莲和一袋苹果、一提香蕉。
卢飞很诧异:“你们来干吗?我再有几天就出去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莫清瑶道:“你要不是住院,送东西给你哪有机会?”
梅斌也道:“就是啊!那些当官的下属们巴不得领导多生病,要不然送礼没机会啊!”说完哈哈一笑。
“你真是我老同学啊,说话一点儿弯不拐……你带这么大个榴莲可是个难题哟,我一人一次吃不完,又不能放,来,咱现在把它分了!”
“豁豁!我看你是真爱吃榴莲,是清瑶叫买的,你现在想吃也吃不了,还得几天才熟,到时候你出院了……咱买东西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不是太没水平了?”梅斌道。
说完,他又道:“这玩儿我是吃不了,太冲!爱吃的说他香,不爱吃的说他臭……”
“行了,住嘴!”莫清楚打了下梅斌的胳膊道:“说话注点意!这是医院。”
卢飞笑道:“没关系,无拘无束才是最正常的关系。”
梅斌道:“就是!我和卢飞说话从来没有先想想再说,我觉得那样的同学情已经不纯了。”
“说得好!”卢飞道,“你要是把我当成领导来说话就没劲了,我也不允许那样。”
“开店子14年,第一次住院吧?难得静一静,可以写写回忆录了。”梅斌道。
“什么呀!好像我瘫到床上起不来了似的,就几天嘛!”
梅斌道:“几天也是完全地脱离生意场,以前你回老家还总用电话遥控着,现在看上小说了,我看你现在是真的看开了。”
卢飞道:“有你们这么好的帮手,我还着什么急呀?这是我的福份,我得谢谢你们!”
双方客套一回,莫清瑶道:“咱回去了,不打扰你看书。可能每个店员都会来的,两个一组,不影响工作。”
“每个?你安排的?”卢飞惊问。
“不是,我看QQ群里她们讨论的。”
“叫她们别来行不?”
“卢总你看你,”莫清瑶道,“你有点人情味儿好不好?你躺在病床了,不让人家来看你,是什么道理?店员们来看你是她们的心意,来不了,心里会难受的呢。”
“那……叫她们别买花,有你这一束就够了,买多了还不把房间堆满了?”
“对,买东西就买实在的,花又不能吃。”梅斌道。
莫清瑶踢梅斌的腿道:“花有花的好,就知道吃!”
卢飞道:“叫她们啥也别买!空着手来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