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今朝中所需要面临的问题,只可惜,当下的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去。
皇帝冷哼一声,说:“朕看你与四王走得近,其实你还是想替他求情吧?”
楚灏不答反问:“万岁爷真觉得七王有帝王之才呢?”
七王爷一贯游手好闲,不问朝政,如今在皇帝的威压之下,楚灏不得不将各个倒台后的王爷,所遗留下来的管辖范围全交给七王,而朝中的问题,就是从这之后开始暴露的。
听到楚灏质疑自己选定的储君,皇帝怒的一拍桌,道:“够了!”
看皇帝的反应,楚灏就明白了,多说无益。
“是,微臣告退。”楚灏平静说道。
他后退两步后转身离开,皇帝却叫住他:“楚灏,朕信任你,若你能全心全意辅佐七王,我相信,他可以坐稳大梁皇帝的位置,你还年轻,当得了两朝丞相。”
楚灏在皇帝开口时就站定了脚步,他背着身子听皇帝说完,没有应声,只继续往外走去。
皇帝要他逆势而为,这谈何容易?
元嘉公主终于在望眼欲穿之后,等到了楚灏的马车,因为上次与楚灏发生了不愉快,所以这一次见面,元嘉公主就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尽量让自己扮演一个慈爱母亲的角色。
“灏儿,娘的好儿子,你刚从宫里来?”元嘉公主关切的问。
楚灏很是不习惯,但也不好直说,便答:“嗯。”
“什么事呀?皇上留你这么久?”元嘉公主又问。
“关于四王下放的事。”楚灏答。
“啊?”元嘉公主蹦出一声疑问,随即道:“又?”
最近下放的王爷可是有好几位了。
不过元嘉公主并不是太关心这些,短暂的疑问过后,她立即回归了正题:“好吧好吧,回家了就不讲这些,我特地命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焦溜肉片,还有沿海送来的大虾和鱼翅,满满一桌的好菜呢,武国公主也该等急了……”
听到“武国公主”,楚灏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停住脚步,元嘉公主立即问:“怎么了?”
“母亲。”楚灏语气冷淡,“我说过,我不喜欢吃焦溜肉片了。”
“啊……”元嘉公主愣了一愣,接着不以为意的回说:“行,母亲记住了。”
“不必了。”楚灏说,“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到定安侯府吃饭,你喜欢哪个小姐公主,若人家情愿,你就收作养女吧,也好不用经过我这关。”
元嘉公主闻言,心下一惊,在她的印象中,楚灏虽然生性冷淡,但对她这个母亲还是非常尊重的,从未说过重话,可今日,他却说到了这个份上……
元嘉公主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语气便放缓了些:“母亲这也是为了你好呀,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只要你娶了武国公主,往后母亲再不安排你的任何事情了。”
楚灏看向她,片刻后说:“那就请母亲当做没我这个儿子吧。”
元嘉公主在被他看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又听到他所说的话,期待便一秒破碎了。
“你!你这臭小子!”元嘉公主怒道,“你知不知道,娘为了生你……”
她的这套台词,楚灏已经听过千八百遍了,所以当下的他直接抢答说:“三天三夜、流血不止,母亲,我知道,我也不敢忘,生养之恩我愿用一生报答,但若你一定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就请你将我这条命收回去吧。”
他说罢,朝身后侍卫伸出手:“佩剑给我。”
侍卫立即取下腰上佩剑递给楚灏,而楚灏便是转手就将佩剑塞到了元嘉公主的手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楚灏,也并非是生来就凉薄淡漠。
否则,他又怎会在一个他真心喜欢,又是真心在乎他的人面前频繁展露笑颜。
楚灏无比正色的说道:“我的前二十年,已经全然按照母亲您的安排度过人生,往后,我再不想被安排了。”
元嘉公主双手抱着剑,像是收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她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楚鸿岳不悦的训斥楚灏道:“你怎么能对你母亲说这种话?!我看你不是想了结自己,是想凌驾于父母之上!果然你如今是贵为首辅,说话做事都更有派头了是吧?”
楚鸿岳护妻心切,尽管他心里是能理解楚灏的,但表面上,他还是不能让元嘉公主受了委屈。
楚灏很是淡然,这样的父母他也早就习惯了。
三人僵持着,没有人继续说话。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当下的宁静。
“对不起。”姬如雪的人跟着声音一并来到,她是与楚鸿岳一同出来查看情况的,只是到府门口时,楚鸿岳见着情形不对,快步走下了台阶,将她落在了后面。
此时姬如雪挨个看过三人,说:“真是对不起,都怪我在明知楚丞相有心悦之人的情况下,还要来参加定安侯府的饭局,造成了长公主、定安侯和楚丞相之间的不愉快,真是抱歉。”
“与你无关。”楚灏说。
他很清楚,若没有元嘉公主的邀请,姬如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嘉公主却是惊讶:“你知道……”
她犹豫着不想往下说。
姬如雪却是点了点头,说:“嗯,我去过清苑酒楼了,也……听说了,小厨娘的事迹,只是我还心存侥幸,今日才会出现在这里。”
元嘉公主第一时间还想解释:“如雪,有些事情不是如传闻的那样……”
姬如雪却打断了她:“长公主。”
她不再亲昵的叫她“姑母”,而是换了更有距离感的称谓。
“我很能理解楚相的想法,若是我被逼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恐怕我也愿意以死明志,而且我想,楚相如此年轻就能坐上丞相之位,他背后所付出的,所承受的,一定比常人多得多,他如此努力,绝不是为了如父母的傀儡般度过一生吧,起码,他有选择自己要喜欢谁的权利,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