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灏卸任的爆炸消息,今日下早朝的官员们,都滞留在了大殿前方的广场上,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激动的讨论着,直到宫中太监走下台阶催促,他们才忙往宫门外走了。
七王爷悠闲的走在最后,忽然被人叫住。
“七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七王爷回过身,见是楚灏拨给他,协助他管理地方税收的尤盛涛。
“尤大人啊。”七王爷开了口,“昨日我们不是才商讨完毕么?怎么今日还有事?”
尤盛涛模棱两可的道:“是,咱们换个地方说,如何?。”
七王爷于是将他带上了自己停在宫道中的马车,马车缓缓出动,车中尤胜涛这才说:
“七王爷,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复述楚相的意思,请您认真听,仔细听,这关乎到您是否可以顺利登上储君之位。”
“储、储君?!”七王爷惊了,他从没想过,这个词还能与他有所关联。
但就在他惊得说不出更多话的时候,尤胜涛已经将楚灏对他接下来的安排一一说明。
事务过多,一直说到马车开上京城长街,尤胜涛才停了下来。
“七王爷,您记住了么?”尤胜涛最后问。
七王爷却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是说要本王接下楚灏的一切事务?本王如何担得起如此重责?”
尤盛涛道:“七王爷放心,楚相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您只需要配合我们,在朝中看似人心散乱的时候,名义上站出来主持大局,剩下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对于一向不问朝政的七王爷来说,这短短的几句话,他也需要费心思考一番,而思考之后的结果,便是他一脸认真的问尤盛涛:
“你们楚相,是要把本王变成他台前的傀儡王爷么?”
他的言下之意,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他?
尤盛涛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才说:“七王爷,我们楚相一直是替皇上办事,而他选择辅佐您,自然也是因为皇上的意思。您,就是皇上心中最佳的储君人选。”
……
临江城外,年久失修的破烂石桥上,一辆拉人的牛车正缓缓经过。
车上坐了七个人,其中一个被泥土糊了满身满脸的,就是朱莺莺。
她自那日被人追杀,丢了马匹和行囊后,就一直刻意隐藏了身份,即使路上找过地方歇脚洗漱,过后也还是会伪装成逃难一般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样子。
而她一路搭车回到临江城,算上出发时的日子,也花了快有月余。
好在路上再没出现杀手,看着远处临江城的城门,朱莺莺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牛车停住,车主载了路边搭车的姑娘上来,收了别人五个铜板。
姑娘上车后找了个位置曲腿坐下,朱莺莺一开始没多在意,牛车又走了一阵,她才发现那个小姑娘很不自在,再一看,原来是坐在她对面的老头子,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凝视着她。
朱莺莺嫌弃的瞪了那老头一眼,挪过去对小姑娘说:“你跟我换个位置吧,我坐里边。”
小姑娘很是感激,连忙答应:“好。”
朱莺莺坐到了老头对面,抹得漆黑的一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明亮,冷冷瞪着那老头。
老头子本来就是想盯姑娘家饱饱眼福,一见个脏兮兮束着单马尾,看不出来的男女的小个子坐到了对面,眼神还很凶,顿时不愿意看了,悻悻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牛车入了临江城,下车后,朱莺莺本想找个地方先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因为路上她作为黄花大闺女独行,为了增大安全系数,她不仅裹了束胸、穿了男装,还把全身都糊过泥浆,脸上也是脏得没法看,现在进城了,安全了,她也就可以换回干净的装束了。
可是她才要走进一间成衣行,路上两个乞讨的人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里。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女娃正奶声奶气的喊着话:“行行好,行行好,施舍我们、两个馒头吧……”
大的女人跟后教她:“小花,今天我们不讨馒头了,得讨两个铜板回去,你姥爷病得厉害,等着买药回去吊命呢……”
她说着,低声啜泣起来。
“吊命……”小女娃重复了一句她的话,显然不明白意思,因此她的语气还有一些好玩在里面。
小孩子不懂生活的苦,常常是如此。
女人便往外推推她:“对,吊命,你快说。”
“嗯。”小女娃应了一声,便对着路上行人继续喊:“行行好,行行好,施舍我们两个铜板吧……”
朱莺莺站定在一旁,这时才敢确认,那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大的是她的五姐朱苗苗,小的是她送去过学堂的小外甥女刘小花。
朱莺莺快步走过去,对着她们用于空空如也的乞讨用破碗问道:“五姐,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朱苗苗听到朱莺莺的声音,惊喜的一抬头,但随即,她眼里的惊喜就变为了失落。
看着朱莺莺一身破烂污浊,似乎混得比她们还不如,朱苗苗顿时相信了村里人所说的话,她心想,也是,但凡陪考上京又被抛弃的女人,有几个是能落到好下场的?还能健康的回来,没疯没傻就不错了。
上个月她才在城中见到,一个女人因为丈夫考上功名后惨遭抛弃,大半夜的就吊死在了大街上,隔天才被人发现,事后她的夫家以已经休妻为由,甚至不来为她收尸。
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个例。
朱苗苗失望的看着朱莺莺,思绪逐渐飘远。
而朱莺莺没发现她眼神中的变化,见她不答,反而又问:“五姐?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啊。”朱苗苗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大倒苦水说:“你回来啦,可是你回来,咱们老家也没有了!被咱三姐一家给占去了!朱萌萌这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当年爹过完六十大寿,被管地契的人来说,上了六十岁,名下就不能再有土地,必须过给儿子,可是咱家哪来的儿子?就说过给咱三姐,可当时也说好了的,只是挂在她的名下,爹可从来没说要给她一个人!现在她倒好,见你在家里建了新房,她就拿着地契找来,硬生生把我们全家都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