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是赶紧将饼子拿在了手上,两手交换,抖掉了上面的草灰,这才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饼子弄脏了,就不给你们了,我自己吃,这再给你们重新烤上一个。”
“小友费心了,你自行方便,我等方才在车上吃过了。”唤作叶章的中年男子淡淡的道,只是在远处的那个车夫,扭过头疑惑的看向对方,幽暗中,脸上多了几分青紫。
黑暗之中,总透着一丝古怪的气氛,四周的温度变得越来越冷,就连徐阳靠近的篝火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高耸的荒草之中,不是传来某种昆虫的吱吱声。
徐阳的白马在这时出奇的躁动,它好像不愿意靠近那辆马车,不时的抖动着蹄子,显得有些不安,在马夫的怒斥几声之后这才安静下来,不过还是将身体侧向一方,似乎在有意避开什么。
幽暗的篝火旁,火势暗淡了许多。
“不知小友前往那金华府所为何事啊?”看着徐阳自顾自的吃着烤干饼,叶章的声音自阴影中传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和干瘪,听起来不是那么自然。
“去见一学政,事关今年的科考,算是探个路吧。”徐阳也不知道这样说的对不对,总之书上就是这么说的,自己也随便记了点。
叶章闻言一愣,当下叹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是学政,不过不是金华府的,而是我们会稽的。”
“愿闻其详。”徐阳啃着干饼道,他对于这种剧情的触犯并不抵触。
“这是他当年所遇到的一件奇事,根据他的叙述,当时在乡下有一家人给儿子娶媳妇,这把新娘给接进门之后,酒席喝到了半夜,到了晚上子时的时候,新郎才醉醺醺的出来,可是他却在新房旁边看到一个红影。”
声音似乎很平淡,但是其中的意味却多了几分诡异。
徐阳咽了一口干饼,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了这个。
“这个红影是新娘子?”徐阳道。
“当然,他这一想,怎么新娘子不在屋里等他,跑出来做什么,于是就跟在新娘子后面,想要去看看,红影一直走着,新郎在后面就一直跟着,一直走了很远。”
“新郎这时候就感觉有些奇怪了,他看了看四周,心里觉得不安,便喊了前面那个红影,可是前面那身影根本就不应他。”
“考虑到晚上危险,他也不放心,就赶紧追了上去,可是说来也奇怪,不管他怎么去追赶,那影子始终与他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就像什么呢,就像是一只狗的头上被人挂了一片肉,一直吊着走。”
徐阳放下干饼,看向黑暗处,“难不成他遇上了什么脏东西了。”
叶章继续道:“无奈之下,新郎越走越远,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就看到一个村子,这个时候,那影子才转过身,竟然真是新娘。”
“新娘说自己太寂寞,在他家住不惯。想回家住,等过几天在与他一起回去。新郎这一看,既然都来了,也只能这样了,便安心的在那住下了。”
叶章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后面的事情,他整理了下思绪,然后轻声道。
“可是事情根本不是新郎想的那样,他自从来到这个新娘家每每提出要回去的时候,都被拒绝了,有时候也答应,但是就是这样拖着,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大半年,新郎这时候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便打算找个时间偷偷的溜走。”
“可是就在他晚上趁着夜色打算出走的时候,这一家人突然慌慌张张的找到了他,告诉他,家里可能要出事了,让他赶紧走,然后竟直接把他给送出了门。”
“新郎不知情况,急急忙忙的走了不远,这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原先向回去带上行李的,可是等他转身回去的时候,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徐阳下意识的跟着的问道。
“后面哪有什么房舍大院,分明就是一处荒坟,而那所谓的村子也是无数个坟头围聚起来的乱葬岗罢了。”
听到这里,徐阳吃惊的看向对方,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过于离奇,而是对方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故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若说他一个举人的身份,断不会在这样的晚上,来和他讲鬼故事,因为这太不合常理了。
徐阳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马夫,此时他已经背过头躺在一边,像是睡着了一般,马低垂着头被树木挡住一半,好像一直未曾抬起头过。
冷风呼呼的吹着,篝火时亮时暗,将徐阳的脸上印出一片暗白之色。
叶章并没有发现徐阳的不对劲,他自顾自的说道。
“他当时可是被吓得够呛,然后沿途问路,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可是到了家中才得知,家里的新娘当晚等了一夜,后来一直找不到新郎,就以为新郎已经死了,这才将婚事给退了去。”
“新郎一家把这事给闹到了官府,后来就是在这个学政的调和下才将这个案件给平息下来。”
听完这个故事,徐阳的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只能应付的点了点头,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不得不重新注意起这个剧情一的人物了。
声音在黑暗中传了过来,好像有些惊恐和诡异,甚至开始毛骨悚然起来。
“你说这件事离不离奇,我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因为我也总有这种感觉,似乎自己所遇上的都不是人,这让我很矛盾。”
“为什么这样说?”徐阳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和柔和。
树林之中,树叶被风搅动传来阵阵沙沙的摩擦声,就连鸟虫这时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呜咽的风声还在不断的挠动耳畔,让人的精神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我当年和丁公丁知县为莫逆之交,后来他出了点事,传言要调别的地方去了,临走时,他留了一封书信,想让我随他一起去,可是当时我已经病重,在卧榻之上看到了丁公的书信,便想着去随他。”
“后来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竟恢复了力气,便直接寻他去了,得以丁公的照拂,我如愿中了举人,这才衣锦还乡。”
听到这里,徐阳有些疑惑,丁知县出事了,要随他去,难道说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丁知县已经死了吗?
叶章的声音越发开始痛苦起来,他好像无法理解自身所遇到的情况,矛盾、慌乱和不安,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他的声音都变得空洞了许多。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外面游走的时候,看见两个秀才,他们正是在讨论这一次的会考,我细细一看,里面竟没有我的名字,当时我便急了,想去抢夺他们手中的榜文,可是诡异的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我竟然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当时我被吓了一跳,我知道我定然是遇上鬼了,他们手中的是阴榜。从那以后,我便经常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想来是那次落了魂了。”
阴影之中,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在没多说什么,好像已经将自己深埋在了双膝之中,空气仿佛突然凝滞,周边再无任何的声响。
徐阳不声不响的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正是吴小六所给的杀猪刀,握住那坚实的把手,他的心中也稍微安定了几分。
若是自己没有理解错,那么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很可能已经死了,与自己在一起的只是他的亡魂,或者说,眼前的这位根本就是一只鬼。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徐阳面前的篝火已经在上一刻完全熄灭,只残留着一丝火星,给这片黑暗带了微弱的光亮。
周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旁的白马又开始躁动起来,嘶嘶的喘息声,愈发变得急促。
徐阳的额头已经是一层冷汗,丝丝汗水沿着额头流下,落入眼角,令他的眼睛有些胀痛,看着一侧的黑影,他的眼睛渐渐微眯,握在手中的杀猪刀也缓缓拔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叶章突然抬起了头,他看向徐阳,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鬼。”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徐阳竟一下子愣住了,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难道说自己有那么恐怖吗,这个时候反而是他开始不安起来了,因为聊斋所给的身份各不相同,他不确定自己这个宁采臣的身份,其本身到底是不是鬼。
想着剧情一的提示,衣锦还乡,却闻家中惊变,魂从知己,竟忘死耶?
这就话的意思就是灵魂离去跟随知己,竟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徐阳竟突然大惊起来,因为这句话正是聊斋中卷一叶生的剧情。
“这里竟然就是混合剧情。”
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杀猪刀再次放了回去,竟鬼使神差的对对方道。
“你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