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之中,很快就再次迎来了“访客”。
不过这一次的访客身份特殊,看到乾元帝真的来了,沐家其他人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参见陛下!”其余人急忙下跪,就连冷姨娘也不例外,唯独沐雪晴,坐在软榻之上一动不动,甚至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其他人跪着,乾元帝站着,而她——坐着!
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一起来的瑜太傅更加恼怒了:“沐雪晴,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嗤笑一声,沐雪晴用余光瞟了一眼:“太傅大人又来了?不过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吗?陛下都还没有开口呢。”
“你……”瑜太傅又被气到了,随即看向乾元帝。
熟料,乾元帝只是淡淡一笑:“听说你要亲自见朕才肯出大牢?”
沐雪晴终于转头,正视乾元帝……以及他身后的容苍颢:“不错,我说了,只要陛下肯屈尊前来,我也不是不能出去。”
“那现在朕来了,你可愿离开?”如此说话,已经算是乾元帝最大的限度了,沐雪晴也知道这个理。
微微一笑:“当然,陛下亲自前来,臣女自然不敢在放肆。”
“那就离开吧,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沐家其他人出什么事情吧?又或者是镇国公府的人发生什么意外。”乾元帝道。
“哦?”沐雪晴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陛下这是在威胁臣女?”
“是否是威胁你心中不清楚?”
“是,这是威胁,应该是陛下被逼无奈才被迫向我低头了吧?”
乾元帝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眨了眨眼睛,沐雪晴道:“上一次我被陛下坑的这么惨,这次也算是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陛下可莫要见怪,毕竟是您先算计我的。”
“既然你觉得此事能够两清,那便离开吧。”
“且慢——”沐雪晴摇了摇头,道:“陛下要我离开,无非就是想要我拿出手中的解药给其余百姓解毒,此事暂且不急,其实我还有几件事情要问一下,若陛下能给我答案,我又何妨做一个满意的臣子。”
“嗯?你?”乾元帝十分不悦:“若是朕不能给你满意的答案,你是否就不愿意出去了?”
“大概是吧,陛下都已经用镇国公府来威胁我了,我总要提几个让我愉悦的要求,否则你就算把人杀光了都不关我的事,若是不相信,陛下大可一试。”沐雪晴满不在乎的说道。
气氛异常紧张,双方陷入沉默,周围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瑜太傅心跳紧张,默默的看着沐雪晴,心中气愤不已,对着陛下居然还敢如此说话,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吗?陛下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好,朕答应你了。”沉默半晌,乾元帝忽然松口。
瑜太傅:“……”
沐雪晴面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多谢陛下,臣女的第一个问题,陛下拿沐家和镇国公府来威胁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皱了皱眉,乾元帝叹了一声:“是假意。”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沐雪晴的意料之外,沐家就算了,可镇国公府对东陵国的贡献有目共睹,就算乾元帝很想除掉她,也断不可能为了除掉她就舍弃镇国公府这么一大助力,除非镇国公府也踩到了他的底线,但就目前来说,镇国公府虽然势大,却并未有明显倾向于哪一方的打算,看起来还算安全,只不过树大招风,既然他已经有了这个打算,那心中也必然会明白的。
点了点头,沐雪晴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陛下打算如何判决沐家其他人?是死刑还是流放边疆?”
“这对你而言重要吗?”
“不是重要,是十分重要。”沐雪晴淡淡的道:“沐家其他人都可以不管,但忠勇侯必须要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杀意,看到她愤怒的表情,乾元帝抿了抿唇:“只要你能给帝都百姓解毒,沐家其他人都可无罪,至于忠勇侯,你想如何做朕都不会阻拦。”
“多谢陛下。”沐雪晴唇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一闪而逝:“臣女的第三个问题,陛下是否已经确定忠勇侯通敌叛国?”
“是。”沉默片刻,忠勇侯还是给了这样的答案。
“陛下有何证据吗?”沐雪晴问。
“他亲口招认的供词便是证据。”
“哦,如此看来,那其他人也脱不了关系的。”沐雪晴微微一笑,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沐家其他人:“几位,看来你们得在这大牢之中再多呆一段时间了,若是忠勇侯通敌叛国的罪名真的成立了,那整个忠勇侯府可是要被判满门抄斩的,不过有我在,虽不至于灭门,你们这荣华富贵是享受不了,当然,你们若是有想现在就随我出去的,我也不勉强,只不过出去了能不能平安的活着,那可不要来怪罪我,我只能保住自己,不能保住你们。”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迟疑,按照沐雪晴的话,在这大牢之中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可若出去了,必然就是灭顶之灾,顿时所有人都没有作声。
毕竟,这是属于沐雪晴和忠勇侯的恩怨,而她们,只能算是被牵连的。
沐雪晴哧笑一声:“看来你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这样吧。”
随后看着乾元帝说道:“陛下,我一人出去了人手不足,可否让我身旁这位冷姨娘也随我一同出去?多一个人也好做事。”
乾元帝看着冷姨娘,片刻之后点头:“朕允了。”
沐雪晴微微一笑,之后便随同乾元帝一同出了刑部大牢,只留下沐家其他人还在大牢之中。
“这阳光可真是舒服,好几日都没见到了,颇有些怀念啊。”出了刑部大牢,沐雪晴看着天空的太阳,一只秀丽的手搭在眉眼之上,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有些感叹的说道。
“这阳光确实很暖和。”她身后的容苍颢轻声道。
沐雪晴看了他一眼,道:“国师大人才更该多晒一晒太阳,否则就您那孱弱的身体,估计过个三年五载就要归西了。”
容苍颢:“……”
这充满了嘲讽的语气,其他人要如何体会,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容苍颢淡淡一笑:“多谢沐姑娘的提醒,不过时间还有不少风光未曾欣赏,怎么甘愿轻易死去?还有那令人羡慕的权势……和财富,沐姑娘觉得我说的对吗?”
沐雪晴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财富?是什么意思?
容苍颢继续道:“沐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陛下就要离开了,也请沐姑娘遵守条件,将解药拿出来解救那些无辜的百姓。”
轻笑一声,沐雪晴道:“说一句老实话,对于那些人的死活我是完全不关心的,也为陛下有这样的子民而悲哀,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心智,实在是太过愚蠢。”
乾元帝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她说的也有道理,而是……这挑拨离间的人不是她吗?
“虽然众人皆是愚昧,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总有善良之人,陛***为一国之君,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你口中那所谓愚蠢的百姓,还有那些真正善良的人,那才是东陵国值得被所有人保护的人,不是吗?”容苍颢道。
沐雪晴沉默了,这样的想法,与她……又何其相似?
是啊,纵然有许多不值得被保护的,但也有很多值得被保护的啊,这也是他曾经告诉她的事情。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沐雪晴道:“就算值得被保护,但那也只是国师大人的理念罢了,对于其他人而言,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哦?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容苍颢笑意盈盈的道。
两人之间一问一答,已经完全忽略了其他人,包括乾元帝。
正当乾元帝准备离开的时候,沐雪晴道:“比如有一些人,总是用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的借口来包装自己的野心,实则是暗藏私心,比如说瑜太傅,在这一方面,可没有任何人比他做的还好了。”
听到此言,乾元帝要离开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瑜太傅一脸茫然,这怎么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顿时气急败坏:“沐雪晴,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沐雪晴面上似有几分委屈:“正如国师所言,有些人很善良,但有些人,却是伪善,这点太傅大人可不能反驳。”
“老夫何时伪善了?老夫一生绝无你口中这两字。”
“哦?这么说来,太傅大人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东陵国了?”
“当然。”
“可是……”沐雪晴眼角余光看到乾元帝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顿觉有趣:“太傅大人教导出来的学生,除去一个三殿下之外,其他的可都不堪入目啊。”
“你……这话未免过分了。”
“过不过分大人心中清楚,你的学生之中,贪污受贿之人多被陛下严查,碌碌无为之人甚多,对整个东陵国无所作为,却仗着自己身后是太傅大人您而兴风作浪者绝对不在少数。”沐雪晴道:“而且,你女儿瑜苏九之前曾经与我那位小弟有过来往,嗯……应该说,她是和南国太子有来往,说不定这都是你指使的。”
一听这话,瑜太傅还得了?顿时急了:“沐雪晴,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我女儿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怎么没有?这可是沐宣城亲口对我说的,我与他势如水火,他没事骗我做什么?若不是真有此事,他敢开口?”沐雪晴一脸认真,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你……”瑜太傅被气的差点再次吐血。
“好了,太傅,你先回去吧。”乾元帝面色有些不悦,断然开口。
瑜太傅蓦然回神,急忙道:“陛下可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老臣对东陵国忠心耿耿,绝无通敌叛国的念头啊。”
“有没有太傅大人心中清楚,是不是通敌叛国就给陛下自己判断了。”沐雪晴淡淡地道。
“这样的挑拨离间还是省下吧。”乾元帝冷声道:“瑜太傅,你可以离开了。”
瑜太傅心里苦,却只能黯然离开。
“陛下真的相信太傅大人是清白的?”沐雪晴似笑非笑的道。
“朕不相信他,难道还要相信你吗?”乾元帝冷冷的道:“这样的挑拨对朕无用,虽然瑜太傅是有些顽固,但他对东陵国所作的事情朕都看在眼内,绝无你口中所说的可能。”
“是吗?”沐雪晴有些遗憾:“那是臣女多心了,陛下英明神武,不过此事确实是沐宣城亲口告诉我的,至于他为什么会逃脱,想必陛下也知道了,就是我故意将人放走,然后才让欧阳承影以为我们也会逃走,才提前抓人的,那个时候沐宣城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他没有理由骗我,我如此说,也只是希望陛下能警惕一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挑拨有没有用,那也不是现在就能体现出来的啊。
乾元帝皱了皱眉:“你将此事告知朕,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没有,就当做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了,毕竟这件事情我做得很过分,陛下心中应该不好受,也能抵消陛下心中的怒火,如果陛下不当做一回事,那就当做臣女没有说过这话便是。”
乾元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准备离开了。
“陛下稍等,臣女还有一事要陛下应允。”
“沐雪晴,事不过三,学会适可而止才是对你最大的好处,不要挑战朕的忍耐。”
沐雪晴微微一笑:“陛下切莫生气,既然事不过三,那不如条件交换好了,陛下也对我提一个要求,稍后的事便答应了我,如何?”
乾元帝皱了皱眉,心中已有思量:“你又有什么事情?”
“臣女斗胆,想要陛下恩准,公审忠勇侯,”
掷地有声的话,让人意外。
“公审?所谓何事?”
“为我母亲之事。”沐雪晴沉声道。
乾元帝忽然沉默,片刻后才说道:“如此久远之事,此时提起又有何意?”
沐雪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不在意,但唯独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死无葬身之地,通敌叛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要让我母亲的冤屈得到洗刷。这么多年,帝都所有人都认为她当年是病逝,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一命还一命,这很公平。”
“但他是你父亲。”乾元帝道。
“父亲?”沐雪晴冷笑一声:“他不配。”
她眼中的恨意,便是最好的武器。
乾元帝道:“好,这件事情朕答应你了。”
“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