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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一九二九，袖里揣手，三九四九，冻死老狗，五九六九，隔岸看柳，春打六九头，过了最冷的时节，人们就开始心理暗示，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了，明天可能就会艳阳高照，鸟语花开，尽管天气依然寒冷。
江州地处西南，群山环侍，大江小河纵横，水域深潭星罗棋布，终年湿润。江州冬季湿冷，比之北国的干燥严寒不同，城市里没有暖气，乡村没有热炕，极易引起冻疮。
钟山过冬从来都是一条单裤，而且手脚和耳朵也从来没长过冻疮，他和爷爷一直在工厂分给他们的小院里生活，今年爷爷突然提出来要回老屋过年，钟山自然要满足爷爷的愿望，一个人先回去收拾老屋。
钟山家的老屋距离生活区不算太远，土坯青瓦分成三间，院子里种了两颗李子树，一棵梨树，钟山偶尔会回来收拾一下，现在需要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半天的时间，打扫了所有的桌椅家具，铺好了爷爷和自己的床铺，灶房里的灶具柴火也全部备齐，邻居们热情地招呼钟山，当得知他们要在此过节，还纷纷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他们虽然不经常见钟山爷俩，却知道钟山是在工厂子弟校出名的学霸，夏天的时候还在街上摆摊挣钱，所以都从心底佩服他。
冬瓜的妈妈自从回到厂里以后，最想好好感谢的就是钟山，因为冬瓜不仅天天吃钟山做的饭，还会监督辅导冬瓜的学习，在她心里，钟山对周家有大恩大德，他跟冬瓜的爸爸多次提起此事，周处长当然知道钟山对儿子的重要性，但是一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感谢，因为他知道钟山是有很强的自尊心的。
钟山家境贫寒，还好浩阳出资给他和沙猴子开了夜啤酒大排档，才让钟山经济情况有所好转，周处长有心在经济上再帮帮钟山，但是他猜想钟山肯定不会接受，怎么才能让钟山心甘情愿地接受好意呢？
“向东，你这么多年都在钟山家里吃饭，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请他来咱们家里吃顿饭呢？”周处长给儿子暗示。
“人家不一定瞧得上咱们的手艺，要不咱们准备材料，我让钟山来家里掌勺吧，他的厨艺你们没尝过，比魏老九还霸道，在咱们厂里是出了名的。”
周处长黑了脸，“请人家来吃饭，哪有让客人下厨的，虽然咱们厨艺不咋地，到好坏是咱们的心意，这样吧，你来掌勺。”
冬瓜苦着脸答应了，他来邀请钟山的时候，钟山也欣然答应，安排好了爷爷，就跟钟山来到家里，饶有兴致地观看冬瓜掌勺炒菜，好在提前做了准备工作，所有菜品都已洗剥干净，冬瓜动作也算麻利，没多久就张罗好了一桌席。
钟山不好酒，看冬瓜父子俩对饮，自己只是象征性陪一下，对冬瓜的手艺倒是认可，聊了一会家常，周处长提出一个请求，想让钟山帮忙。
“前天我两位十多年未曾见面的哥哥来家里团聚，他们请我们全家春节去县城里团个年，现在苦于不知道该带点什么礼物，想要送些土产香肠腊肉，又不会制作，你认识擅长制作香肠腊肉的高手么？”
钟山不知是计，“这有何难，你们信得过的话，这个事情交给我吧，我帮你们制作。”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向东一直夸赞你的手艺呢，那我明天把材料买齐，让向东给你送过来，只是我需要的量有点多，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凭我跟冬瓜的关系，周叔叔请不要见外。”
周处长心中暗笑，我当然不会见外，就怕你见外！
第二天冬瓜背着材料来到钟山家老屋院子里的时候，把钟山吓了一跳，晾是冬瓜这样的体格，都被压的气喘吁吁。
“你爸这是要做多少香肠腊肉！送礼需要送这么多么？”钟山惊讶地看着一身肉的冬瓜背着一座肉山。
冬瓜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脸皮厚，真敢把你当免费劳力使唤，你先别吃惊，我背来这些只是一半，等会我还得回去背一趟。”
“什么？还有一半？你爸真是歹毒，昨天给我摆的是一台鸿门宴啊，这么多要让我弄到什么时候！”
“大不了我帮你咯，父债子偿的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做。”冬瓜都觉得过意不去。
“算了，我认了，你去把剩下的背过来吧。”钟山闭眼摇头挥挥手，认栽了！
制作一百多斤香肠腊肉耗费了钟山整整一天的时间，采集柏树丫熏制又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熏制好的成品挂满了整整一院子，不得不说钟山的技术确实厉害，满园飘香，闻者垂涎。
冬瓜也没有食言，这两天一直在帮忙，如果没有他，不可能这么快制作完成。
“先在这里晾一晚上，明天还是只有劳烦你慢慢背回去了。”钟山此时倒有些幸灾乐祸。
冬瓜看着满满一院子肉，心生感慨，“干嘛要送人，留下来咱们慢慢吃多好。”
隔天冬瓜来了，却并没有背肉，“我爸说先挂在你这里，等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再来取，他还算有点良心，说辛苦你了，让你留二十斤下来好过年。”
“那正好，今天中午就弄点出来尝尝味道，去地里掰颗花菜回来，整个花菜炒腊肉。”钟山觉得自己太对得起这二十斤香肠腊肉了。
江州和大多数地方传统习惯一样，春节走亲访友的时间一般在大年初二以后，所以冬瓜家里就把进县城拜访两位伯伯的时间定在了大年初二。
转眼就到了除夕，工厂里的工人正式放假了，生活区的气氛顿时又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新年的准备，鞭炮声此起彼伏，酒肉的销量猛增。
冬瓜家里从中午就开始豪气地燃放爆竹，冬瓜还在组织着晚上的烟花大会，今年他可是存了不少货的，现在可能也只有他还童心未泯。
陈瑶也开心地跟他们一起放烟花，夜晚的寒冷被内心的火热全部驱散了，轰天雷果然不同凡响，在天空中绽放的绚丽多姿，声音也大，颇有礼花的气势，一连五十响，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小孩们捂着耳朵开心地又蹦又跳，一丹从这些小孩身上看到了他们当年的影子。
冬瓜和左罗此刻变成了孩子王，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帮小屁孩，他们毫不吝惜地分给孩子们各种烟花爆竹，然后看小孩们把街道变成焰火的海洋。
冬瓜和左罗功成身退，和一丹他们一起坐在街心花园的石台上看烟花飞舞，不时有调皮的孩子将爆竹扔到他们脚下爆炸，他们不得不双脚离地，蹲坐在花台栏杆上，陈瑶为免误伤，躲得远远的。
“那个穿黄衣服得小胖子厉害诶，鞭炮扔的最远最准，时机掌握的也好，好多都是凌空爆炸，很有小爷当年的风采嘛。”冬瓜朝着人群里指指点点。
“确实很有你当年的风采，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胖。”
“你没有给他们威力大的火炮吧？炸着手可不得了。”钟山问道。
“小爷有分寸，啄木鸟、电光炮、大地红这些重火力统统没有分发，不然像他们这样朝这边炸，咱们还能安然坐在这里？”
“咱们小时候每年除夕也会在这里看别人放焰火，自己没有多少舍不得放，人家摆好的烟花，冬瓜总是抢着帮人家去点火，感觉占了很大的便宜，今天看着自己的烟花被其他人点燃依然开心，看来焰火是需要由最合适的人来点燃才最有价值。”一丹感慨。
“原来被小爷点过的烟花今天统统还了，还是小时候好，炸屎都能那么开心，哪年衣服上不被烧两个洞也无所谓，现在烟花爆竹多了，却没有那种刺激尽兴的感觉了，等会再放两个轰天雷试试。”
“轰天雷真不错，气势够足。”左罗评价道。
他们愉快地聊着天，时刻防备着冲他们而来的冲天炮和魔术弹，年终岁末饱含着对过去一年的眷念和对新年的憧憬，又是万家灯火，又是四个少年在一起守岁，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年年如此，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开心的聚在一起度过除夕夜了。
……
大年初一，大家都走动着相互拜年，冬瓜也给钟山的爷爷拜年来了，背着筐来的。
钟山知道冬瓜是来取香肠腊肉的，领着他来到老屋的院子里。
“这么多，你怕是得多跑两趟。”
“不用，就取十斤腊肉，十斤香肠。”
钟山惊讶地看着冬瓜。
“我爸给我伯伯打了电话，大伯二伯坚决不准我们送这么多东西，说家里年货太多了，这些东西没地方放，就一家送十斤表示下心意就行了。”
“那剩下这么多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过完了节，咱们慢慢吃！”
钟山渐渐回过味来，自己应该是中了冬瓜爸爸的计了，原本自己留二十斤变成人家只取二十斤，正好调了个，看着满院的肉，心想这要吃到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