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在乐团的舞台上为大提琴调弦,这是为他们下午乐团的表演做的彩排,方棠不敢怠慢,所以距离演出彩排时间还有些时候的时候就带着大提琴来到剧院彩排。
“方棠姐姐!”
一声清脆的声音骤然在空旷的演播厅响起,方棠顺着声源望过去,看见一身明黄色的倩倩捧着一束花站在观众席朝她招手。
是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或许应该说,她没有想到的是,倩倩对她的依赖是这种程度的。
妙龄年纪的女孩子此时洋溢着她这个年纪的朝气。
倩倩将花递到方棠手里,笑得乖巧。
方棠那张温和的脸上先是出现习惯性的假笑,然后嗔怪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又翘掉下午的自习课了?”
倩倩顺势亲昵地挽着方棠的胳膊,说道:“自习课多无聊,哪有方棠姐姐有吸引力?”
她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傲气,是方棠羡慕的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是尽情地朝身边人撒娇耍赖,而这正是方棠做不到的。
她甚至无法想象某天跟方如兰撒娇的时候,她眼里的难以置信。
敛下眼底的落寞,再抬眸便是温柔的笑意,她将倩倩安置到后台休息的地方,待会表演的时候会有专人带她到观众席。
距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而这次演出关乎到她很重要的机会,一个可以不再是备用选手的机会,也是她的云梯,让她可以认识到更多虞城的重要人物。
她有时会嘲弄,为什么在这样的年纪却有着如此的功利心,可是在矫情过后,她的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为的是她难以满足的野心。
陈九宴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杯里的榛果拿铁,氤氲着的热气带着甜甜的榛果香气,但仍改变不了它作为咖啡本身入口纯粹的苦涩感。
“哦对,还没问题怎么突然去参加比赛了,之前连点动静都没有。”
陆明祈咬着曲奇的动作一顿,他当然不能直面跟陈九宴说这其中还有方棠的事情,“也算是临时过去救个场,原先的打野因为身体原因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陈九宴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继续搅着咖啡,试探性地抿了一口,被烫到后才学乖。
陆明祈张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演变成砸吧砸吧嘴,回味咖啡的味道。
西洋乐团的表演安排在虞城剧院,两个人是估摸着时间踩点到这里的。剧院经理人一早得知两个祖宗的到来特地殷勤地等在门口。
陆明祈从跑车上下来刚要绅士地给陈九宴开门,却发现陈九宴已经先一步打开车门。
陈九宴调侃地说了句:“干嘛在外面泡妹子的套路用到我身上了?”
陆明祈无可奈何地笑笑,没有半分怒意,揉了揉陈九宴的头发,胳膊轻轻地搭在她肩膀上,在经理的带领下往剧院门口走去。
剧院二楼VIP包厢里提前准备好精致的下午茶。
陈九宴留着陆明祈一个人跟老板周旋,就自顾自地坐到位置上看手机的未读消息,宋烊发了好几条,像怕她出事一样也打过很多电话。
“你去哪了?”
“今天罗老师的课怎么没来?”
“那个你没事吧?”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
陈九宴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默默地回了条消息,“今天不太舒服忘了请假了,回头我会跟老师解释的。”
编辑发送之后陈九宴就想退出界面,却发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舒服的话有没有去医院,最近天气转凉记得多穿几件,你是发烧了还是怎么了?”
之前陈九宴就在军训的时候晕倒过,上次在学生会办公室又是一次。
陈九宴一言不发地将手机锁屏,再抬头时多了几分漠然,其实陈九宴心里知道,面上的云淡风轻掩盖不住内心的动荡。
她正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真挚的关怀,下意识选择了忽视。
现代的快餐式社会,生活泛善可陈,任何情感的交际都是浅淡的,数据上交流的盛行导致许多人在现实中不懂得如何开口,也许聊天对面的人无关痛痒地编辑出一段关心的话语,接收到的人就心下一暖。
可是那又如何呢?只是象征性的问候,以及象征性的交涉。
陆明祈将倒好英式红茶的茶杯送到陈九宴面前,停顿了半晌才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我不是乱搞的人。”
“?”
在陈九宴疑惑的眼神中,陆明祈解释道:“我没有给第二个女人开过车门,也没有特别照顾过别人。”
陈九宴这才恍惚过来,想到自己在下车前打趣陆明祈的那句话。其实那也只是句无关紧要的话。
陈九宴好笑地开口:“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干嘛那么放在心上。”
陆明祈看着陈九宴一如往常的表情,思维敏锐地分析着陈九宴话语中可能要表达的引申义,最终无果,没有继续说什么,转眼看去台下表演的乐团,庄严肃穆的服装下是他们作为音乐表演者对于艺术最诚恳的表达。
打眼看过去,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陆明祈眯了眯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是方棠……
她怎么会在这?
陆明祈对于方棠的了解很浅,好像她确实会大提琴,但是不知道是可以正式加入乐团表演的那种水平。不过这并不是陆明祈所关心的事情,只是在看到她之后,陆明祈听音乐的心情也渐渐消失殆尽。
转眼看陈九宴,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喝几口红茶,与他敷衍的态度不能比。
他刚想拿出手机又觉得过于不尊重表演者,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拿了块马卡龙送到嘴里,过分的甜腻感化开在唇齿,他灌了几口红茶才得到了缓解。
只吃了一块就没有再动过。
听着乐曲的回荡,陆明祈的心情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平静,或许他应该跟陈九宴陈述昨天比赛的事实,可是他又觉得陈九宴并不会关心这些。
莫名的心虚感在心头交织盘旋,让他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