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要瞒着我去调查那场车祸背后的事情。”
安静的屋内,响着饮水机悄然运作的声音,钟表的滴答声,屋外电子门开锁的声音也分外清晰。
凛冽的寒冬,在初春的浮动中逐渐消散,在深夜化为网笼罩的虞城里,新一波的生机在谋略与权势的涌动中破土而生。
陈九宴骤然响起的说话声很轻,但还是让陆明祈背脊一僵。
他的思绪不由得断断续续,甚至飘忽不定,像是一时间空气也凝结住了,现在才开始回想,自己一步步地走在陈九宴设下的陷阱中。
第一次,她问他,手里的项目处理好了吗。
刚刚,她又不经意地说起,她看过他电脑里的文件,也就代表着至少她对经手自己的工作都有了初步了解。
如果不是早就有了把握,不会这么突然地说起这个话题。
陆明祈应该早就想到,他消失这段时间陈九宴没有问过他什么,就是心里有了怀疑的方向。
他不需要去怀疑易琛的口风,单凭陈九宴也可以做到这些。
“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陈九宴淡淡地问道,如果忽视夹杂在话语里的丝丝颤抖,她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九小姐,潇洒又恣意。
她不能确定背后那些人里到底都有谁,可是梁思逸在他们身上栽过跟头,讲不定这次方棠的事情也是他们的手笔,如果在这一个月里,陆明祈也出事了的话,她没办法去接受最坏的结果。
是,他一切都为陈九宴考虑了,可是偏偏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难道不知道,她也会担心吗?
陆明祈默默抚上陈九宴的脸庞,落下一个无声的叹息,一时间思绪也回到了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
乔予宋出事了。
当初为了确保梁思逸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有心造成的,陆明祈就怀疑过这一点,如果对方顾及到乔予宋和梁思逸的夫妻关系,那么免不了会怀疑乔予宋间接知道了什么。
所以,在事情刚要展露锋芒的时候,他给乔予宋一个建议。
离开虞城。
越远越好,甚至不要联系家人朋友,如果他们有心调查,乔予宋的资料就会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影子那样。
陈九宴不是一贯的娇纵,也不是别人眼中的乖巧,但在这件事上明哲保身的态度已然变了味。
“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陈九宴再次重复了刚刚的话,比起一开始的淡漠,这次渐染一丝情绪。
自幼相识的情分,陈九宴没有理由怀疑陆明祈去做什么事会有什么样的初衷,她只是有些恼,恼一声不响就拦下所有事的陆明祈。
至于什么时候联系不上乔予宋,大概就是陆明祈离开前的半个月里。
之后,梁京曜给他打来一通电话。
许久不曾联系过的人,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存进电话簿之中。
陆明祈从应酬中抽出身来接听这部改变之后所有事情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很快分辨出那是梁京曜的声音。
就在陆明祈没空跟他寒暄说些老掉牙的话题,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梁京曜沉稳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
他说是那边警方发过来了照片,乔予宋溺水身亡,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当地警方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乔予宋的个人信息。
梁京曜知道贸然联系陈九宴,她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所以辗转联系到了陆明祈。
陆明祈和他决定将事情暂时保密,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在跟陈九宴说明一切的事情。
关于那场车祸,第一条线索就是立腾公司。
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公司。
可惜等他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重要的事情都被抹平干净。
在之后,他发现背后傅家从中作梗,他又开始调查傅家的发家史,现任的傅家家主接任的时候,傅家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而后丽格酒店重新翻修,甚至还收购了几块地皮,度假村的建设在虞城逐渐如日中天,渐渐才攒下这些家底。
他发觉有段时间傅家家主傅连城频繁地到国外去,他才有了去国外调查的心思,并且也是误打误撞地了解到“阿瑞斯”的存在。
可能是这段时间过于明目壮胆,以至于刚下飞机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人盯上他。
为了躲过那些人的追踪费了不少劲,手机也关机,只能跟易琛断断续续地联系,到后来手机被动了手脚,连易琛都没法联系了。
陈九宴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有些动气。
一个月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又转念想到,当初那个合作案是关于城南的那块地皮,本来就是小案子,又何必引得两家公司争着抢着。可陆明祈并没有把项目放在心上,如果只是公司的照常运作,如果只是为了给外人打个幌子,那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说,只是想给项目背后的人和稀泥。
陈九宴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甚至都想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扔到陆明祈脸上,可她到底没有这么做。
她抬手粗略地抹了把眼睛,回避陆明祈的眼神。
阳台的门没有关系,夜里的冷风吹进来,两人刚洗完澡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
陆明祈看到陈九宴的脖颈处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带着身体都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被冻的,还是被气的。
“齐盛总经理的位置,再到立滕,奇怪的合作案,你突然的失踪。”
“陆明祈,别把我当傻子。”
其实陆明祈很怕安静下来的陈九宴,她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今天她问起,恐怕在事情没结束之前,他不会跟她透露半点。
若是旁人聊起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他可能会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模样,他还是自由人,信奉着特立独行的宗旨。
只是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陈九宴的心魔,他无法独善其身。
陆明祈叹了口气,轻轻将陈九宴带到自己怀里,有些苦笑道,“早知道你这么生气,我就坦白从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