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一下子,荣国府所有人都涌入了贾赦的院子。贾母一进来,看见邢夫人陈尸当场,拼死命才站稳,生生挺住了没有晕过去,只是重重杵了一下龙头拐:“冤孽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贾家这几年是犯了什么杀孽不成?”
贾赦的样子并没有比贾母好到哪里去,他也不知是什么心情,竟比贾母看起来还要憔悴几分,上前走了几步,似乎是两腿发软没站稳,直接在贾母跟前扑跪了下来,却只是沉沉地唤了一声:“母亲……”
想来,贾赦虽然平日里多么不待见邢夫人也好,终究是相伴了几十年的,邢夫人虽然可恨,但这个死法却惨烈了些,贾赦似乎是收到了不小的打击。
贾母泪水涟涟,见着自己头上已经露出白发的儿子中年丧妻,而且还是第二次,终究还是不忍,自己上前去把儿子扶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这么着了?”
一旁贾琏见贾赦已经这样了,贾母又要追问,赶紧叫人先把邢夫人的尸体抬出去安置,急急弄来寿衣,找棺材铺的人来先把人装裹了,又把不相干的人给撵了出去,只留贾氏几个要紧的人,如贾政、贾宝玉,东府的贾蓉在这里听着。
贾赦断断续续把事情一说,贾琏也在旁边帮腔,只说邢夫人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大胆,牵扯也大云云。贾母眼睛里都是泪,一时骂邢夫人糊涂,一时又心疼她其实就是从小穷怕了,一朝做了侯夫人,对于金钱太过执着等话。
贾琏实在不忍,劝道:“老太太快别这样了。横竖,太太她已经去了,就是再伤心也罢,人死不能复生,咱们需要定心,把眼下的事情安排好了。”
贾母点了点头:“不错,琏儿这话太对了。这个人虽愚蠢胆大,却也是个可怜的,如今又这样死了……琏儿,我拿一千两银子给你,你去帮她好生买一副棺材,慎重安葬了为上。至于其他的……赦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须得抓紧进宫面见皇上,主动向皇上请罪。从前经由她的手,办过什么冤假错案,咱们须得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给人平反了,也要拨一笔银子,好生安抚苦主才是。”
贾琏听见贾母这话,忙上前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孙儿惶恐,这样的事情还要老太太操心。孙儿这就去办,皇上那里……孙儿也会写一封请罪折子,只求老太太安心。”
贾母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贾赦,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贾琏,心中稍安,点头道:“好,琏儿,你父亲如今有了年纪,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你多多上心啊。”
贾琏又是一躬到地,口中只说让贾母放心。贾母又嘱咐了几句,又叫王熙凤来,料理邢夫人的丧事,很是交代了许多话,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去休息。这一夜,贾母便病了,根本就起不来床。
贾赦这里虽然精神十分恍惚,但是该办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曾落下。先是跟着贾琏一块儿写折子,然后进宫面圣,当着皇帝的面上陈了这件事情。
皇帝不知道这里头到底牵涉了多少的案件,但是听见贾赦的夫人竟然行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龙颜震怒。想着,贾赦的夫人到底是办了多少要命的事情,才会在事情败露的第一时间,连命都不要了?如此畏罪,一定是罪孽深重啊?
于是皇帝不理贾赦的恳求,当即就命人去调取所有案件的卷宗,等所有的案子全部都查完了才发现,邢夫人的揽的那些案子,没有一件是牵涉到人命的,最大的案件是牵涉到财务房产纠纷这一些事情,这回倒是雍正爷看不懂了。
雍正爷一挑眉,问道:“就这么多?该不会是刑部官员让他贾赦给买通了吧?”
刑部负责查邢夫人案件的小官,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好家伙,本来对于他们这官阶的小官员来说,进宫面圣就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了,各人都战战兢兢的,却没想到皇上一句话基本上就能把他们祖宗三代都给送走。
其中一个官员连忙下跪,道:“皇上,臣等万万不敢欺瞒皇上啊,有关于荣锦侯夫人的案件都在这里了,半点没有隐瞒。”
雍正爷这也纳了闷了,叫起了一直跪着的贾赦:“你说这也是奇了,这点子案件,哪里就至于畏罪自尽?就这么点儿胆子,倒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行了,朕还有许多朝务,贾赦,这件事你去跟刑部的官员交代吧,朕知道了便是。”
贾赦其实只是托人查了一下邢夫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自然是知道这些卷宗里头没有一卷是涉及到人命的,他才敢跑到雍正爷面前请罪,若是牵扯人命,为了保住荣宁二府,只怕他贾赦也要来个畏罪自尽才行。
贾赦闻言再次跪倒:“微臣多谢皇上开恩。只是皇上,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答应。”
“哦?你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吗?”
“微臣惭愧,托赖祖荫,袭了一个侯爵,却是对朝廷没什么大用,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还总是给皇上添麻烦。再者,臣老了,身上又总添许多病痛,实在是觉得力不从心,不能再替皇上分忧了。所以,臣想告老辞官,还请皇上……答应老臣。”
贾赦其实早有隐退之心。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知道了,其实朝廷已经把借出去的银子收回了,又肃清了很多雍正爷看不上眼的人,朝野上下在雍正爷的之力之下一片清明,哪里还需要贾赦这样的酒色之臣?
从前贾赦被启用,乃是雍正爷看上他与朝中那些尸位素餐又祖上有功的蛀虫合得来,贾赦的脑子又快,能够很明确地领会圣意,在很多事情上,贾赦四两拨千斤就能传达圣意,治理朝政上,为雍正爷省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心,可是现在,雍正爷已经用不着贾赦了,贾赦又改不了从前那些纨绔的习性,只怕早晚要叫雍正爷看着腌心,还不如急流勇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