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蒙和副将在官道上方的林子里,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
“将军,您为何不拦下这可疑的马车?”
达拉蒙望着晨间和煦的日光,穿透树林,照耀在雪地上,发出刺目的颜色,他调转了马头。
“这女人留在大凉,于大王而言是件祸事,此事不必外传,回城。”
“是。”
......
秦司衡一行人在赶了一日的路程后,终于在日暮时分,找了个落脚处露宿。
近河盘,方便取水;靠丛林,方便隐藏和狩猎。
无影带着人在附近四处勘察,方便出现意外时不知外何处去,钟谨诚和钟盛简单了铺了些干草,又升起了火,供众人休息取暖。
秦司衡则就着火烧了些热水,端着木盆拿了棉巾,拿到马车上给钟容儿洗身子,她素来爱干净,两日不曾擦洗,想来已是不舒服至极。
钟容儿接了过去,却见他依旧守在马车旁不曾离开,也不做声,只默默放了帘子,看着木盆里的热水发呆,氤氲的热气仿佛升起的白烟,将她的心事一一带出。
她问自己,终究意难平吗,他不曾解释,她便也不问。
许久轻叹一声,缓缓解开了外衣和中衣,挤干了热热的毛巾,伸进小衣里缓缓擦拭着身子。
不经意间抚上小腹,那里已经没有了束腰的棉布,小腹微微凸起着,那里有一个生命,是她和秦司衡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们期盼了许久,终于盼到的。
束腰.......棉布?她指尖微颤,手中擦拭的热棉巾“咚”的一声掉进了木盆里,她一着急想去捞棉布,脚尖踢在木盆上,木盆发出了声响,水也洒出来了些。
秦司衡听到声响,手已经比大脑反应还快的抚上帘子,正要撩开,“怎么了?”
钟容儿比她反应更快,“你别进来。”
外头安静了下来,半晌,钟容儿听见他说。
“好。”
声音很近,只一帘之隔,他依旧还站在那里。
钟容儿快速地擦拭了身子,又换了衣裳,撩开了帘子。
秦司衡听到声音,将她扶了下来,转身拿过木盆,拿去处理了。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不说,她不问,他抱着她,她也不反抗,仅此而已。
无影回来的很快,还带了几只野兔子,钟盛趁着空闲捉了两尾鱼,两人在水边清理。
钟容儿走至钟谨诚身旁坐下来,他正忙着烤干囊。
“容儿,你与皇上......”
钟容儿打断了他,挑了一块干囊慢慢地烤着,“哥哥,钟叔葬在哪。”
钟谨诚沉默片刻后,“阿盛此前独自扶灵回京,我做主将他葬在父亲身旁,牌位供在钟家祠堂。”
“等我回京定去祭拜。”
“这是自然。”
两人又说了些于静兰母女的事,钟谨诚又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略讲了一遍,钟容儿这才知道他那本三十六计遗失了,那么在宫里她收到的那张纸条由来可想而知,宫里宫外的这一波人,为何处处针对钟家,这让她不禁有些起疑。
她默不作声的将枯枝拿在手里,在地上画起了起来,钟家、陈家,魏家,卢绿凝,瑾亲王,达蛮,莫尔齐,她闭上眼,将这些事情渐渐地衔接起来,只觉有什么东西遗漏了。
突然感到身上多了一件斗篷,她转过身,秦司衡正拿了那件黑狐裘兜在她肩上,俯身替她系好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无影和钟盛很快就回来了,用削尖的竹枝将野兔穿好,撒了盐放在火堆旁烤,鱼就放在集市上买来的瓦罐里头煨汤。
也不知过了多久,出去值守的暗卫换了岗,瓦罐里的鱼汤煨得咕咚咕咚响,烤的野兔也开始滋啦滋啦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秦司衡起身用了干净的棉布衬着瓦罐的两边,小心的将它挪了下来,又寻了干净的小木碗,要拿了木勺去舀,钟谨诚看他要亲自动手,上前就要帮他,见秦司衡不肯这才作罢。
钟盛将烤好的野兔用干净的匕首分切,方便无影去送给值守的暗卫,兔绒烤的外酥里嫩,切开后更是诱人,白嫩嫩的腿肉烤的金黄,惹得钟容儿也食指大动。
钟盛见她有些馋了的模样,笑着先递了一小块切好的腿肉给她先尝。
钟容儿抿嘴笑了笑,接过后小心的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烤的刚好,外面酥脆,里面鲜嫩,不油不腻。
正逢秦司衡舀了碗鱼汤转身递了过来,肩碰了肩,一碗热热的鱼汤半数洒了出来,他眼疾手快立时拿了衣袖拂手去挡,又迅速将湿透的袖子拿开,放了木碗就急急去检查她手,翻来覆去看了几回,好在没溅在她身上,他如是想。
钟容儿见他衣袖都湿了一片,热汤粘在衣服上,想撩开替他看下,却被他挡开。
“无妨,把汤喝了,我去换身衣服。”说罢,就已大步往马车去。
钟容儿见他几个大步就已进了马车,只好端起一旁的木碗默默地喝了起来。
钟盛见气氛有些奇怪,便拿起兔腿咬了几口,一边顺势说起了几件趣事。
钟容儿捧着碗慢慢喝着,听他说了些,他本就玲珑不羁,说到好笑之处,有时还会仿作那些人的语气,听的钟容儿几次低头轻笑起来。
夜渐渐地深了,马车外时不时传来女子的轻笑,秦司衡撩开了一点帘子,向外望去,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样能看见她的侧脸,在月色下越发动人。不知道钟盛说了什么,钟容儿低头笑着,露出皓白的贝齿,只是这笑,不属于他罢了。
他忽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额上冒出密密的细汗,月色下,随着衣袖滑落露出的白皙的左小臂上,泛着大片的红和几个清晰可见的小水泡。
下意识地他想去怀里拿出药瓶,打开后才想起里面空无一物,他苦涩地笑笑,将药瓶放在怀里,靠着马车闭上眼静静忍耐起来,看上去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右手下被他攥的紧紧的棉褥暴露了他此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