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遗书,最后一行字迹扭曲,血色模糊,定是大限将至时强撑着写下的。
我的眼泪不觉落了下来,滴在血红的字迹上,变得更加模糊。
“外公……”
我紧紧地抱着外公的遗体,心如刀割。
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我从小没有爸妈,亲戚们把我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只有外公他愿意接纳我。
二十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我父母离婚,年幼的我被独自一人扔在了村里,幸得外公照顾,我才得以平安长大。
这些都是外公告诉我的,而如今看见他的留下的遗言,我震惊不已,心乱如麻。
那具骇人的女尸,竟然是我的母亲?
她就被镇压在石凹村,我幼时在那里长大,竟从来不曾发现。
我的父亲呢,他又去了哪里?
我从没有见过父亲,只在旧照片里见过他年轻时的样子,对于父亲,我没有丝毫感情,却一直盼望着能够和他见一面,问问他为什么要丢下我。
外公却要我见到父亲就杀了他……我彻底混乱了,那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外公要让我亲手弑父?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二十年前,一定发生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而那些事情,也许并不是我能够承受得起的……
“齐胜,你没事吧?”
殷世行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你已经跪在这里两个小时了,节哀顺变。”
两个小时?
在巨大的悲痛与混乱中,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陪你把江大师的遗体收殓好。”殷世行说。
我点了点头,神情恍惚。
幸好我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否则只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我绝对会崩溃的。
殷世行出去买了一口薄棺,选了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将外公下葬了。
外公下葬的那天,天气阴霾昏暗,似是马上就要下雨。
我站在那方矮矮的墓碑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我深刻地懂了这句话的寒意。
“外公……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魂魄重新聚齐,我会查明二十年的事情,给您一个交代。”
我跪在外公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操办外公的葬礼,殷世行全程帮了我很多,因此我很感激他。
我帮他纹好了那副赤鱬图,消除人面疮,他告诉我等病好了,要去北安找他的师叔,商量下有没有什么能解决那女尸的办法。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生出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那是我的母亲,尽管她现在变成了邪祟,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但我不能阻止殷世行的行动,他是一名阴阳先生,除魔卫道,是他的职责所在。
我问他:“你知道如何消除移花接木术吗?”
殷雪儿留在我身上的这幅纹绣也是个麻烦,纹绣一日不除,我便一日陷于危险之中。
殷世行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不自在:“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首先你得找到殷雪儿,然后……”
“然后什么?”
难不成解术的代价很大?
“与之交合。”
“噗——”
我喷出了一口茶水。
我与殷世行对望一眼,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临别前,殷世行给我留了电话号码,告诉我遇见什么事情可以给他打电话,我欣然答应。
几日相处,我发现殷世行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早已诚心相待。
关闭了外公开了十几年的纹身店,我收拾好行李,带了几件外公的遗物,一些纹绣用的工具,一本纹绣图,还有一把祖传下来的纹绣刀,简装出发,向着青城而行。
外公嘱咐我去青城找他的故交何老,其实是别有用意的。
何老有一名孙女何雯,年龄和我差不多,当年生了重病命不久矣,是我外公的纹绣救了她一命,何老感激之余,便顺口许下何雯与我的娃娃亲,承诺在二十岁以后就让我们完婚。
如今我已经二十三岁,外公这几年和何家的走动变得少了,婚约便暂时搁置在一旁,两家谁也没有提起。
如今外公让我去找何老,想必是想让我与何雯完婚,在青城有一个落脚点,也可以得到何家的庇佑。
何家当年是做小生意的,近几年运势不错,生意越做越大,在青城本地已经有了两家知名的贸易公司。
不知道何雯那小丫头如今怎样了?
我还记得当年她来我外公这治病,我们俩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小丫头梳着两个羊角辫,蹦蹦跳跳地走在我身后喊哥哥,可甜了。
“叮咚——”
按响何家的门铃,开门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她长发披肩,肌肤如雪,脸蛋姣好不说,更难得的是气质出众,如同天山上的雪莲,一尘不染。
我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何雯?”
镜片后的美目闪了闪,忽然惊喜道:“你是……齐胜哥哥!”
再听到这声哥哥,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