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江沅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三点……
她不知道欧阳昱是不是有事找她,便给回复道:“没,明月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们回去。”
欧阳昱用语音回:“那出来一趟吧,我在你停车这地方,刚才回去发现家里也有好些别人送过来的桃,我顺带给你们拿了一箱,你放一下。”
七八月,当季的水果特别多,免不了送来送去。
江沅也没拒绝,回了一声“好”,便告知龙中元,自己出去一趟。龙中元对她的事情一向不干涉,爽快地应了。
到了下午,天气愈发热,江沅尽量沿着树荫下面走,到了社区外面,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远远地看见欧阳昱,抿了抿唇角,笑着走了过去。
“后备箱打开吧。”
转头看见她,欧阳昱淡笑着说。
等江沅开了后备箱,他便将脚边的一箱桃子放了进去。
“给。”
江沅趁着他放东西的时间,打开了副驾驶车门,给抽了一张湿巾。
欧阳昱站在人行道树荫下,低着头,细细擦拭手指,动作缓慢,似乎在酝酿什么话。江沅站在他边上,稍微有些不自在,主动开口调解气氛:“不是说下午有事,会不会晚?”
“还好。”
欧阳昱擦手的动作停下,捏着湿巾捻了捻,偏头看向了她,“江沅——”
“哦,差点忘了。”
江沅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茬,率先说,“我可能要去云京了。刚才和我舅舅说了这个事,他也觉得可行。云京的文化传媒行业发展得很成熟,比较适合我接下来的规划。”
欧阳昱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低头,抬手按压着眉心,也笑了,语调寻常地问:“这么突然?”
“我师傅那边,有个项目想让我跟着学习。”
她师傅是谁,欧阳昱不知道。
具体什么项目,欧阳昱也不清楚。
可他一贯敏锐,自然晓得,江沅打岔说起这个,并非想要和他聊什么未来发展,人生规划,她敏感聪慧,只是用这种方式,免除两个人之间可能发生的某种尴尬。
想通这个,欧阳昱便没有继续先前想说的话题,点点头道:“出去闯闯也好。”
“嗯。”
“木熹微也在云京。”
欧阳昱一派自然地看着她,问道:“你们有联系吗?”
“只有QQ。”
高中毕业后,木熹微很少上班级群了。都知道她上了云京医科大学,所以应该换了手机号码。可是这新号码,她没有告知江沅,所以两个人就基本断了联系。
闻言,欧阳昱拿出手机,将她的微信推荐给了江沅,说道:“过去了如果有时间,可以找她聚一下。她本科上了五年,刚考上研究生,平素不爱玩,也没什么朋友,够让人发愁的。”
“好,知道了。”
“那行,我就先走了。”
话说到这,欧阳昱便拿车钥匙开了锁。
看着他上了车,江沅便没有多留,隔着挡风玻璃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目送她身影消失,欧阳昱按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紧了紧,莫名地,有些烦躁。说不清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面对这么一个人,他其实有些束手无策。
想靠近她,都因为怕她尴尬,而于心不忍……
江沅回到龙家时,江明月还没醒。
她看了眼表,发现小丫头已经睡了半个多小时,便寻思着能不能将人叫起床回家,便抬步进了房间。
房里,阮成君坐在床尾凳上,翻看一本不晓得从哪里来的书,认真的紧,直到她走至身边,才闻声抬眸,看着她唤了一声:“江沅姐姐。”
话音落地,合起书,放到了不远处桌上去。
小丫头睡得香,江沅还真的不怎么忍心叫醒,正盯着她脸蛋看,旁边的阮成君突然问:“你要去云京的话,我也要跟你一起过去吗?”
“你不想去?”
江沅其实没确定要不要带他,一来她也没决定定居,二来阮成君念的英德是寄宿制学校,条件极为优越,开学了升初三,贸然转学,也许不能适应。她想了想,笑着问:“是不是不舍得同学和老师呀?要是不想去,你可以先不去。你今年升初三,转学的话,也不知道手续会不会很麻烦?”
“学籍还在这边的,去云京就相当于借读。”阮成君看着她,脸色略微紧绷,“学校应该不会不放人的,过去的借读费,我自己掏吧。”
“……”
江沅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没说不带你。”
心事一下子被戳穿,小少年脸上一红,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
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好几年了,虽然累,可是彼此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江沅觉得,要是这两个被她给分出去,可能最不习惯的那个人,是她。
突然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陆川了。
如果当年,她依照两个人的约定去了云京,她和陆川也有机会随时见面,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过去也不能重来,她也就一个念头闪过,便没有再纠结了。和阮成君一起等了一会儿,江明月醒来后,三个人抱着两箱葡萄,离开了龙家。
回家之前,她去了一趟工作室,留了一箱葡萄和半箱桃子,将手头积压的事情给处理分派了一下,又顺带写了当天的更新,吃过晚饭,才带着阮成君和江明月离开,一起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江明月年龄小,一上车就容易犯困,被阮成君给叫醒,迷糊糊地靠着人站着。
江沅开了后备箱,正准备去拿剩下的水果,听见边上的阮成君开口唤:“陆川哥哥。”
话到耳边,她身子略微僵了一下。
“我来吧。”
陆川到了她跟前,垂眸看见她正要抱箱子,开口说了句,便上前俯身,将后备箱里一箱半的水果一起抱了起来,才看向她:“我送你们上去吧。”
江沅仰脸看他,发现他脖颈上一层汗,T恤领口都打湿了。
“出来跑步,跑过小区门口,正好看见你开车进来。”
察觉她目光,陆川笑了笑,解释。
江沅转身关上了后备箱,按了下钥匙锁上车,轻声道:“上楼吧。”
阮成君揽着小明月走在前面,陆川抱着水果走在中间,江沅走在最后面,一行四人,也没说什么话,一起上楼回家。
到门口的时候,阮成君问江沅:“要不让明月和我睡吧?”
“没事儿,你睡你的。”
江沅看了他一眼,扶住了小明月,尔后开门。
几个人各自进屋,等江沅在房里安顿好明月睡下,再走出来,陆川已经把水果放在了餐厅墙边,他则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见江沅出来,又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气氛有点尴尬……
许久,陆川朝她笑了下,嗓音沙哑地开腔:“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嗯——”
江沅点点头,“一路平安。”
“今年其实还挺忙的。”
陆川微微低了头,舒出一口气,好像是因为不晓得说什么,所以找了个话题,自顾自地告诉她,“世锦赛刚完没多久,明年还有奥运会,参加前还有一轮积分赛,可能未来一年,也就不怎么回来了。”
“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陆川的目光,落到了她颈侧那张药膏上,稍微偏过头又舒了一口气,他抿抿唇,笑了一声,仿若很轻松地说:“抱一下行吗?就当鼓励我。”
江沅抿紧了唇,低头看脚尖,没回答。
却也没拒绝……
陆川沉默了几秒,喉结滑动,走上前,张开双臂,将她揽到了怀里。
他的T恤有点潮湿,一股子汗味儿,江沅被他揽得太紧,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一下头,便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声音低低地说:“沅沅,对不起。”
五个字而已,江沅的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陆川两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出怀抱,汗湿的大手,在她低垂的脸上抚了一把,手指拢起收回,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话落,转身大步离开。
电梯的开门声从外面传来,江沅抬眸,发现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