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庆阁陪长公主用过午膳,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眼看落地窗外的大雪已晴,长公主着人为自己披上黑毡绣袍,带着游惠自行出宫去探看上京的民坊情况了。
鞠躬送长公主走出了阁外,丹渊起身掉过头来,朝白子青和额哲微微一笑:“走,咱们去看看白山寺的雪景。说不定路上还能打些獐子野兔之类的呢。”
“这一段时间野味还是不要随便动了。”跟着丹渊走出了暖阁,白子青披着黑绒大氅说道:“而且寺庙门前杀生,这事儿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自出了长公主平日居住的含凉宫,丹渊翻身跨上了刘樰牵过来的马,带着白子青和额哲沿着大道朝西走去。
霰雪初霁的宫苑里,冰柱在寒冷的空气中挂满了飞檐,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三人乘马自御园甬路绕出铁栏门,而后绕着宫墙径直过松盖斋、夜帐亭、杏暖阁,转马走入了一座粉墙黑瓦的月洞门,一时间,明媚的阳光带着千种花香,携着暖热迎面扑来。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热……”抬手遮住了刺眼的太阳,白子青扭头看了看,只见在翠霭垂柳之外,粼粼湖光正折射着明媚的阳光。在湖水西侧,密密匝匝的莲叶像被子一样将湖水紧紧地罩住,粉白色的荷花点点生于其间,在丝竹管弦的音乐里柔媚地绽放着。待走长桥之前,白子青抬头一看,便见桥头小亭中立着块石碑,上以隶书刻着“长荷映夏”字样。
“这里就是长荷苑了。”说着,丹渊笑着回头看了看白子青,“教官之前应该听说过吧,郁宫皇城里以妖法设‘眠梨台’、‘长荷苑’、‘清夜观’、‘白山寺’四座御苑,其中分别包含春、夏、秋、冬的四季景致,长年不变。”
“可真是会享受啊。”手攥马绳看着苍绿色的远山,白子青热得将大氅脱了下来:“你们家这座皇宫,到底有多大?”
“内城的话……约莫一万多亩。北边外城,就是埋着诸宫人、罪臣的乱坟岗,那片土地一直朝远处延伸,就是走上一万年也走不到头,到处都是游魂野狼,你们可千万别往那边去。”
穿过了冉冉暖风中的长荷苑,迎面的寒冷逼着白子青又穿上了大氅,三人绕着玉树银枝的林间小路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便见一个白墙黑瓦的二层牌楼高高立在几百级台阶的尽头,一座“敕建白山寺”的大匾悬于其上,配着左右两尊雕花抱鼓石显得古朴而沉静。
下了马后,三人迈步拾阶而上,及到了寺门前,白子青一看,便见两侧柱子上有楹联分立左右。
上联曰:“寒山千岭积万年之雪。”
下联曰:“孤舟一叶睡百岁老僧。”
迈步跨过了门槛,三人在侍者的引领下绕过禅院,上了小楼。及走到三层,便见暖阁中的茶几上摆着十几样小菜,并两三壶烫好的热酒。见此,丹渊朝身后的侍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则坐到了阳台边的沙发上,两眼看着屋内的摆设。
“风雪入关夜,软衾香暖炉,又恐春日至……”
“啊,这首诗我听说过。”坐在茶几边的小凳子上,额哲将酒壶从烫水中取出,而后给白子青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这是当年庄宗皇帝的诗吧。”
“是啊,庄宗皇帝当年就是坐在这个小暖阁里写了前三句,之后要丹月伯和长公主各接最后一句。丹月伯接的是‘玉影入归土’,长公主接的是‘雪去现饥骨’,那时她才只有八岁。”
“这样啊……”接过额哲递过来的酒杯,白子青捧着走到了丹渊的面前,双手递给了他:“长公主让我们来这里赏雪,不会是有什么深意吧?”
丹渊:“不会吧,这几年我们也没对不起平州的军民。自打孝王开始,平王府就不收当地妖精的藩税了,害的我们不得不自己做生意赚军费。你看其他小说的王爷总裁,哪个不是拿82年的拉菲当水喝。你再瞧瞧我,中午点个外卖都要找免配送费的,容易吗我?”
白子青:“你要这么缺钱,不如多去海外走走项目?你看南章这几年,和东亚几个国家签了好几个协议。去年刘雪瑞从曼谷到东京绕了一圈,带回来了多少资金,全都让她用来做军费了。”
“嗯,这我倒是听说了。”丹渊说道,“好像只有射姑国没签成吧。”
“最近射姑不是正要脱离藩属序列么,谈来谈去就没谈成。”
“不知道直真则现在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射姑国内又闹起来了?”
“可不是么。”转身坐在了丹渊的面前,白子青轻叹了口气,“直真则的那个妹妹刚安分了半年,眼看现在又要造反了。所以当时还是你提醒的对,安化寺神君分明就是想借着招安恢复元气。”
“那是因为咱们凉廷有这方面的经验,毕竟当年咱们就是这么起家的。”
看了看额哲和白子青,丹渊吮了一口酒,笑着说道:“当年武皇帝兴兵青湖的时候,白王兵力正值鼎盛,屡屡打得武皇帝四处跑。为了争取休整时间,武皇帝当年也是被迫向白王称臣,才换来了一两年的喘息之机。
有一件事,我们丹家一直都不愿向你们这些外姓臣子讲,据说当年武皇帝带着随从进入白王帐下请降。白王为了羞辱他,命他学狗叫。武皇帝听了之后,立马跪在地上哼唧哼唧的,惹得白王君臣哄堂大笑,说:‘我是让你学狗,你怎么学起猪来了。’你们猜武皇帝说什么?他说:‘狗有利齿尖爪,所以可以看家护院。现在我丹立元兵败请降,爪牙尽去,还有什么资格配当大王的狗呢?只能做一只拱门肥猪,以博大王一笑了。’”
“说道白王,我倒是想起来了。”起身走到了阳台前的轩窗旁,额哲双手撑着窗台,两眼看着远山下深蓝色的冻湖,“白王头的上半部分,是不是现在就藏在这白山寺呢?”
“诶呦老额,你知道得可太多了。”笑着看了看额哲,丹渊点头说道,“我记得小时候还在这里见过呢,上面鎏满了银,黑乎乎的都已经氧化了。怎么着?咱们一起去参观参观?”
听了这话,额哲忙转过身来:“那可倒好,我向来只是听说,可还从没见过呢。今天既然有善缘,那可要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