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冬风中,张灯结彩的宴厅里却是一派暖融融的景象。十几个大红高照之下,推杯换盏的声音嘈然不止。在这样一片欢快热闹的氛围中,白子青带着惊恐的神色,一把推开了抵在自己嘴唇上的手。
“阿雪,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天是小涧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学姐过来看看他,也顺便给您拜个早年。”说着,刘雪瑞笑着缩回了手指,“怎么样教官,没想到我会过来吧?”
“谁能想的到啊?”一把扯住刘雪瑞的袖子,白子青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护卫和宾客,而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说小祖宗,你的胆子也忒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还能是什么地方?吃饭的地方嘛。”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抬手拍了一下刘雪瑞的额头,白子青怒气冲冲地指了指正席的位置,“你看看,六个亲王中的四个都坐在那里,宫里还派了钦差过来,整个宴厅光是四品以上的武臣将弁就来了二十多个。你要是被人认出来了,这辈子都甭想回去了。”
顺着白子青的手指,刘雪瑞侧首朝正席看去,只见钦差臻儿坐在正前方的位置,在她的左侧,依次坐着平王丹渊、成王丹烛、安王丹演、宁王丹璐。在诸王的正对面,以林孝寻为首的四位亲家公婆则坐在臻儿的右手处。
和臻儿谈了几句后,丹渊转过头来,只见丹演和丹璐正在嘻嘻哈哈地窃窃私语,便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我说,你们姐儿俩说什么呢?”
听了这话,坐在最后的丹璐忙止住了笑,怀抱着布偶猫朝他欠了欠身子。一件白色镶黑边的百褶裙穿在身上,将她那黑亮精致的鱼尾辫衬托得格外玲珑有致。
“三哥,本来和五姐约好了今天晚上去看电影的,可巧撞上了镇城侯公子的喜事。来之前也没打招呼,怪犯嫌的,大家请见谅。”
“小小年纪,怎么净学会客套了?”丹渊笑道,“自从上次去大哥家庆祝世子满月以来,好像还没见过你呢。话说起来,那天你和二姐来去匆匆的,怎么连晚宴都没参加?”
“这……”丹璐猛地一楞,“三哥,那次提前回府实在是没办法。当时在用午宴的时候,吃的饭菜太油腻了。您知道,妹妹向来吃不惯北方菜,没吃几口就开始闹肚子。”
听了这话,丹渊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大哥家的伙食一直都是那个德行,你放心,今天既然到了平州,你三哥请你吃正经的北方菜。”
转头朝宴厅四下张望了一番,丹渊看到远处的白子青正在和一个女服务员嘀嘀咕咕的,便大声喊道:“教官,你让那位服务员小姐过来一趟!”
“来啦!”还没等白子青反应过来,刘雪瑞猛地抹了下面容,法咒一念,焕然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
朝白子青笑了一下,刘雪瑞一溜烟地向正席跑了过去。
见此,白子青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跟着追了过去,还没等抓住她,便见刘雪瑞已经蹿到了丹渊的身边。
“你好,丹先生!”变成普通服务员的刘雪瑞笑着大喊道。
“哈哈,好,还挺有精神的。”丹渊笑着拿起了菜单,“小姑娘,你去告诉后厨,让他们上几个咱们平州的特色菜来。这里有南方的客人,油盐可不要太大了。”
“好的。”刘雪瑞掏出手机来问道,“本店有一道‘倒霉鸭’,各位要不要尝尝?”
丹渊:“倒霉鸭?这是什么菜?”
刘雪瑞:“倒霉鸭,是本店精心烹饪的特色菜品。一只鸭子200块,不包括鸭架子上的肉,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收取额外的服务费和加工费。特别提醒,等我们把鸭子端上来之后,会表现得非常不耐烦,因为这也是服务费的一部分。”
丹渊:“这是什么鬼操作,谁会花钱来受这种闲气?”
刘雪瑞:“当然是游客啊!您看,现在在座的其他三位亲王都是从外地来的,本店也不指望他们再来我们店里做回头客,所以只捞一次钱也就够本了。”
丹渊:“那我们岂不成了冤大头?”
刘雪瑞:“没错,所以叫做倒霉鸭嘛,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精品鸭子‘真倒霉鸭’,您如果想要尝尝的话……”
“不了谢谢!”丹渊黑着脸放下了菜单,抬头一看,只见白子青站在那女服务员的身后,一脸紧张的模样。
“对了,教官是咱们平州的直沽人,她家乡的包子倒是很挺出名。”丹渊道,“直沽的那个特别著名的包子,你们会不会做?”
“不会。”刘雪瑞笑道,“不过说到包子,本店也有一道特别著名的‘受气包’。”
丹渊:“怎么个说法?”
刘雪瑞:“很简单,100来块钱,我们给您上二十个包子。”
丹渊:“有点儿小贵,不过如果好吃的话也就算了。”
刘雪瑞:“客人,我劝您一句话,本店的包子可不是用来吃的。”
丹渊:“我花这么多钱,买的包子还不让吃?”
刘雪瑞:“那是自然,您以为这100块的价格是贵在材料和烹饪上了么?不是!是贵在这商标上了。我看几位客人不懂,所以才手把手地教您,等上了菜之后,您拍个照片发个朋友圈就好,至于这包子,其实不吃也罢。”
丹渊:“包子不吃,还能干什么?”
“我们这边建议您打包拿回去喂狗哟~”刘雪瑞道,“不过我可提醒您,咱家店里的包子皮厚馅小,狗狗吃了可能会出现消化不良的情况。况且之前也有客人反映,他们家的狗子现在可见不得我们家的包子,一见就跑,拽都拽不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吧。”丹渊听了,无奈地挥了挥手,见此,刘雪瑞转过头去,朝白子青调皮地一笑,转而迈步朝屏风后走去。
“你这也太缺德了吧。”跟着转到屏风后,白子青压低声音骂道,“你知道你这么干,要给这家店添多少麻烦么?”
“好啦,啰里啰嗦的。”将脸变化了回来,刘雪瑞笑道,“教官,上次打雪仗时没机会和你聊,这次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跟你说。你可倒好,教育起人来都没完了。”
白子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之后再聊。”
“好吧……”看着白子青严肃的模样,刘雪瑞叹着气,不情愿地念了句法咒。人声嘈杂中,只见她的形容渐渐淡了下来。在红光优柔的灯笼下,刘雪瑞像是柴郡猫一般,缓缓地隐匿了身影。
见此,白子青连忙整理了一下发丝和外衣,迈步朝正席一旁的圆桌走去了。
随着冬季的来临,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当婚礼接近尾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在赐下了恩赏之后,臻儿带着侍女飞出了酒店,头也不回地往上京复命去了。
待臻儿离去,丹渊等人也向一对新人道了别,而后走出了酒店。
“三哥,听说你送了四哥一座宅子?”丹演挽着丹渊的胳膊出了大门。
丹渊:“是啊,你都听说了?”
丹演:“四哥刚转到平州,你就上马金、下马银地送东西。我这个族妹跟你要套独栋,你却这幺小气。下次刘雪瑞再打过来,我可不替你出兵了。”
丹渊听了,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暂时委屈一下你。等到咱们拿下了南章,长公主必定会开始全球布局,到时候我把马尔代夫划给你做沐邑,就算是感谢费了,你看怎么样?”
丹演:“我听说长公主已经看上了那几个岛,我哪里敢和她抢?不过我倒是挺中意地中海一带的,如果三哥心疼我,就把那里划做安王府的辖区吧,我打算好好鼓捣一下,争取在十年内建立一个只有妖精的童话国度,你看好不好?”
丹渊:“好是好,只是那原住民要去哪里?”
丹演:“那我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那里的人天性乐观,一定能想通的。”
站在这对兄妹的身后,白子青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帮左家的子孙,价值观太成问题了,白日做梦也不看看时辰。现在只要南章不打过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全球布局呢……”
“他们说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一旁的额哲嘟囔了一句。
“怎么讲?”白子青扭头问道。
“啊……没什么……”听此,额哲连忙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去,只见白子青的怀里正抱着一个银色的匣子,便问道:“这次钦差抵平,又给你带长公主的恩赏了?”
“是啊,羡慕吧?”说着,白子青打开了盒盖,只见在那暗红色的绸布上,一只雕着玉尾蝴蝶的银发簪正躺在盒子中。微光闪闪下,薄薄的羽翼泛着灵动的光泽,将两人的脸庞映得文光澹澹。
“不过说起来,但凡是上面赐给我的恩赏,好像永远都是这些女儿家的首饰穿戴。这来来回回的,也没有点新鲜的。”关上了盒子,白子青笑道,“还记得殿下第一次巡幸平州的时候,要安殿、我和夏元零陪她逛街。当天安王得了几本书,夏元零得了一柄长剑,可我只是拿了个镯子,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你就知足吧。”笑着挥了挥手,额哲打断了白子青的话,“君王对于宠臣的赏赐,有时完全没有什么其他深意。所以对于臣子来说,君王赏下的东西越随便,就说明他越跟领导贴心。你看我这几年收到的,都是如意、玉磐之类的玩意儿,乍看起来很唬人,实际都是例行公事。那天我去齐玄巾家里串门,连他都有好几件这样的恩赏,可见这些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如果能哪天我也能得到公主贴身的玉镯或是扇子,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吾皇万岁了。”
“好吧,算我没说……”
看着额哲面无表情的侧脸,白子青尴尬地掠了下发帘,闭上了嘴。
闲聊之后,丹渊拱手和众人一一道了别。在和白子青、额哲交代了几句公务后,丹渊腾身飞至中天,而后转身朝平王府的方向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