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将落,晚霞将最后的余晖洒向了人间。在连绵起伏的远山下,随着辉煌的光彩渐渐退缩到了天际,黑蓝的夜色便征服了大半个天空。
坐在空旷的商店里,汪绍臣倚靠着在沙发,默默地听完了丹渊的话。回头看去,落地窗外的人影已经渐渐稀疏,广播中也开始播放起了优柔而经典的旋律。
“绍臣,我记得你在会议室里说过,小演处事确实偏激,但除此之外,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坐在汪绍臣的面前,丹渊笑着说道,“依照朝廷现有的能力,无法对她的所作所为加以处罚,那么现在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她能够稍稍平复下来。”
说罢,丹渊望了望汪绍臣,只见面前的他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夕阳。一片灿烂中,汪绍臣那俊朗的面容映满了光辉。在身边,绿色的围巾瘫软地搭在他腿上,失落而颓唐。
“我希望你能明白,她对自己的恐惧,远比你对她的恐惧更大。”
听了丹渊的话,汪绍臣皱眉转过了面容。在用力眨了眨自己疲惫的双眼后,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如果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安殿一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
丹渊:“子嗣相残,上下百战。白王的诅咒,把我们家害惨了。”
汪绍臣:“平殿,我还有个问题。”
丹渊:“说吧。”
汪绍臣:“如果我和安殿的关系就此打住,你还会继续为她挑男朋友么?”
“当然。”丹渊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个人会发现她可爱的地方,或者是丰厚的嫁妆。”
在一声疲倦的叹息中,太阳垂下了自己庞大的头颅,灯光闪烁下的游乐园进入了夜场。
听了丹渊的话,汪绍臣站起了身来,一边摆着手一边朝门外走去。
“既然平殿还有后手,那微臣就不掺和这事了。”他打着哈欠说道,“日后发往上京的奏本,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伴随着夜场的到来,五光十色的游乐园里灯火通明。光彩夺目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沉浸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俨然是一片无忧之地。
在园外的环海公路旁,丹演拿着棉花糖,默默地靠在海边的护栏上。一阵海风吹过,满是铜锈的护栏泛着腥味,在黑暗中伴随着浪声四下起伏。
“大混蛋!汪绍臣那个大混蛋,一辈子打光棍去吧!怂货!”站在丹演的身边,艾荷一边撕咬着棉花糖,一边气得猛踢护栏。愤怒的脸上,黏黏的白糖粘在她的嘴角,看上去有些滑稽。
“少说两句吧。”一旁的齐玄巾冷淡地说道,“小演都还没着急呢,你着个什么急?”
“我是为她鸣不平嘛!”听了这话,艾荷猛地将棉花糖的竹签朝齐玄巾丢去,“能和咱们演演约会,已经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没想到他这么不识抬举,张嘴闭嘴地顶撞君上。这也就算了,最后演演都把话说得这么忧伤了,真男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冲上去一把搂住的么?我早就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是个废物!要不是丹渊、丹烛他们俩拦着,我早就剁翻那姓汪的狗头了!”
背对着艾荷,齐玄巾头也没回一下,只是一侧脑袋躲过了竹签:“你是言情剧看多了,满脑子都是玫瑰色。这是真实世界,要比你幻想的那个少女梦之乡要复杂多了。”
艾荷:“扯吧,分明就是你们男人太不争气,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去争取!”
齐玄巾:“说着说着,怎么又把我扯进来了。下次约会大作战,我可再不来参加了。”
海风中,月亮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着。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庞大海面,丹演的双目中充满了温柔。
“听说,今天还会有烟花呢。”她笑着说道。
站在丹演的背影后,艾荷与齐玄巾停止了争吵。在与齐玄巾面面相觑了一番后,艾荷有些尴尬走上前去,从后面搂住了丹演的身子。
“演演~”她将脸蛋搭在了丹演的肩膀上,“不生气啦,好不好?汪绍臣这种货色,放在非诚勿扰里也是第一轮全灭的货色,放轻松啦~”
“我又没生气。”攥着手中的棉花糖,丹演笑着说道,“是我不想继续发展下去的。”
齐玄巾:“可你这是为什么?在来约会之前,你不是对他挺期待的么?”
丹演听了,笑着摇了摇头:“绍臣这家伙,为人太天真、太耿直了。这样的人呆在我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触到我的逆鳞。要是有一天,我一气之下把他宰了,怎么和长公主交代?”
“你不会这么做的。”艾荷笑道,“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有点极端,和当年肃王一个样子。对待朋友热情四射,对待敌人垂涎三尺。就拿关在咱们地牢里的人来说吧,不是作奸犯科者,就是南章派来的奸细,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死。”
“多嘴。”丹演笑出了声来,“你们俩,赶快回去吧。”
“才不要!我可不是汪绍臣。”艾荷撒娇道,“闺蜜是干什么用的?就是在你伤心心的时候陪你聊天天的。”
丹演:“叠词词,恶心心,快滚滚,别比比。”
“切~~”抱着丹演起腻了一阵,艾荷转过头来,只见齐玄巾将手机揣进兜里,朝自己使了下眼色。无奈下,她松开了手,犹豫地问丹演道,“演演,那我们可真走了,你确定不需要我俩陪你的么?”
“嗯。”丹演点了点头,“我想一个人看看烟花。”
见此,艾荷与齐玄巾犹豫了半刻,转而纵身飞到了天空。随着一阵海风飘过,丹演手中的棉花糖被风撕裂了开来,甜美的糖丝轻轻抚摸着她潮湿的眼角,用阵阵刺痛折磨着她调皮的吊梢眼。
黑暗中,海边的冷风如同草原上肆无忌惮的骑兵,叫嚣着朝她白色风衣的领口内冲去。
“真他娘的冷。”小声嘟囔了一句,丹演抬手紧了紧自己的领口,“这风衣,漂亮是漂亮,漏风也是真漏风。”
“那能怪谁,谁叫你大冷天装文艺少女的?这叫自作自受。”
“是啊。”丹演笑了笑,“真是自作自……嗯?!”
一察觉到背后有人,丹演猛地抬起了头来,还没等转身,便感觉一股融融的温暖包裹住了自己冰凉的脖子。
“你……”待转过头来,丹演那苍白的面容升起了两朵红晕,“你怎么来了?”
暗云皎月间,海波在冰凉的空气中翻起了一阵阵浪花。站在丹演的面前,汪绍臣笑着低下了头。
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颤抖地跺了跺脚。
“对不起殿下,有件事微臣必须告诉您。”沉默了片刻,汪绍臣笑着抬起了头,“您戴的这件围巾,可还没付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