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他为了留在村学读书,不过十岁而已就在村学勤工俭学,时常一日三餐都只有一个又黑又硬的野菜蒸饼裹腹,这样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放弃读书。
现在却放弃了,只可能生活又发生了什么无法承受的事。
想到那个比同龄人早慧的男孩,却比同年人瘦小太多的男孩,刘辰星眉头一皱,道:“吴为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可是他母亲身体有恙,所以他才辍学?”
村学是由安家村在内的三个邻村合办,有三个村的里正共同主持大局,今天从他们娘仨手里接收粮食的管事,和吴为正好是同村,是隔壁卫家村里正的堂侄,消息灵通,听到刘辰星这样问,多少心存了巴结之意,不等柳氏回应,已经抢先说道:“刘榜首真是善良,还记得吴为那孩子。”
说着一叹,“他以前是过得有些苦,可现在苦尽甘来了!也就一两个月前,上元节都还没过,他阿娘就身子不好了,柳举人心善,主动号召大家给他娘筹集看病吃药的钱。可阿为他娘那是积年累月的病,全靠一口参汤续命,这捐的钱花了不到一个月就没了。好在这时候阿为生父找来了,刘榜首不知道那阵仗,七八个骑马的仆从围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有阿为生父回来,他阿娘也算苦尽甘来,可是他阿娘命苦,多半也是看见阿为有生父看着了,她终于不用强撑一口气了,第二天夜里就去了。阿为在卫家村就一个娘相依为命,这唯一的娘不在了,生父又是一个有本事的,他自然就跟着阿耶去享福了。他生父出手可大方了,知道阿为全靠村学帮着养活,临走时给我们村学整整二十贯呢!”
大概觉得自己提到钱太激动了,可能显得有些势力,一个三十岁的汉子不由尴尬地笑了。
刘辰星想知道吴为的情况,自不在意,只追问道:“吴为生父是哪的人?既然看着就有钱有势,怎么留下他母子相依为命这么久,这都十多年才找来,还有吴嫂不是孀居吗?”
卫管事听出刘辰星对吴为的关心,暗道这吴为倒是好命,也就详细说道:“哪里人不知道,他生父和我堂叔都没接触,都是让底下的人跟我们村子打交道。”
“至于吴为他娘,虽然就是我们卫家村长大的,可是她结婚什么,我们从没见过,被她耶娘带回来时就已经大了肚子,说是死了男人。其实很多人都怀疑他娘是未婚先孕,可他阿翁会医术,村里人病了都得指望他阿翁,大家也就默认了这回事。如今看来,怎么不是未婚先孕,吴为他生父那气势,就不是一个会娶农家女的人。我就是一个村人,也知道嫁娶得门当户对,这不高攀上去了,自己一辈子也毁了。”
齐大非偶。
尤其是这个时代,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一个悲剧。
关于吴为父母孰是孰非,自己一个外人,刘辰星觉得自己无权评断,只是吴为今年也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只想知道吴为如何了。
人和人讲究缘分,而吴为就是投了她的眼缘。
或者吴为这样过分聪明和漂亮的孩子,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像她阿娘柳氏都极为喜欢吴为。
吴为的阿翁阿婆好几年前都去世了,如果他生父这次没找过来,他阿娘又早逝了,柳氏不定就把吴为收养了,她听柳氏感慨了好几回有吴为这样的儿子,一定疼到骨子里。
刘辰星想了一想,又问道:“那吴为就这样跟他生父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可以联系上的信息吗?“
听到刘辰星再三追问,卫管事也知道刘辰星是真心关心,又想起平时柳氏也把吴为疼得像自己孩子,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有些谱了,忙道:“对了,吴为生父和身边人说的是官话,估计是从长安来的,刘榜首以后回了长安,不定和吴为还能再见一面了。还有吴为的娘就安葬在村学一里之外的山上,吴为又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以后定会再回来上坟的,要再遇到也不是不可能。”
长安上百万人口,要遇到谈何容易。
而且说官话的,也不止长安一城,周边包括洛阳都是一口官话。
在交通和通信都不方便的当下,这一走了,再见估计就难了,何况吴为的阿耶是大户人家,吴为跟过去多半是要更名改姓的。
刘辰星听后轻轻一叹。
卫管事也知道自己这话安慰居多,他索性实话道:“确实要见难了,但是虎毒不食子,他阿耶即便在家里有妻儿,吴为到底是他孩子,又是大户人家,怎么也比当个农家子强不是。说来也是不巧,吴为也就四五日前把他阿娘下葬了,刘榜首早回来几日,也不定就遇上了。”
正如卫管事说的,虎毒不食子,哪怕吴为生父已有妻儿,但大户之家也不会缺吴为一口吃的,至少不会比以前生活差。
更重要的是,吴为十分聪明,以前电视剧里演的,什么嫡母捧杀或欺辱之类,吴为应该能应付,十二岁再是个孩子,也有一定分辨能力。
如是一想,刘辰星也算放开没能和吴为再见一面的遗憾。
又见时辰尚早,进村学里面会打扰学生们上课,加之柳氏想起吴为母亲为了感谢她的照顾,送过一匹自己纺织的粗布裁的衣裳。
礼轻情义重,娘仨一商量,反正无甚事情,吴为他娘的墓又不远,这就将牛车停在村学的院子外,娘仨徒步去给吴为的娘墓前祭拜一二。
和卫管事形容的吴为阿耶是大户不一样,给吴为阿娘建的坟墓就在一个土坡上,立了一个土坟包,前面加一块木牌子写着信息,看上去简陋至极。
临时起意来看的,也没有准备纸钱,路上采的野花放了一束,再各自鞠躬一下也就行了。
刘辰星有穿越这等离奇的经历,她还是有些相信鬼神,不信又怎么办,一个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墓地都建成这样,也不能指望对孩子有多好,只希望现在人重视子嗣,吴为又到底是一个聪明的男孩,应该能衣食无忧,遂在鞠躬时,也就多说了两句,让多保佑吴为。
说完,又觉自己多操心,吴为的娘又怎会不保佑自己的儿子呢?
刘辰星摇了摇头,也就和自己的阿娘阿兄转身离开了。
却不知道才走不久,一个干瘦的锦衣少年走了出来,良久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终是在身后的仆从催促下,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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