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长八米,仓窖则深七米。
如果竹竿再深入一半的地方,就发现触底并无法再深入了,就可知该仓窖是一个双层仓。
当然“双层仓”这个典故,毕竟来自现代一部电视剧,而且这部电视剧的背景还是满清小辫子时期,当下这个时空不一定就有能想到“双层仓”这个坑人的点子,是以刘辰星大开脑洞,把在现代听过的贪污法子想了一个遍。
比如粮食里搀沙子,那就在竹竿上雕刻一些小凹进去的痕迹,将竹竿插进仓窖后,若是能顺利伸进最底层,但是取出竹竿的时候发现这些凹处有沙子,显而易见这座仓窖就有问题。
此外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在五岁之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天都吃陈粮,原因无他,陈粮没有当年的新粮值钱,越往后放一年的粮越便宜,刘阿婆是个抠抠搜搜的性子,于是每年都要将自家的收来的新粮食换成放了三五年的陈粮,不论怎么烹煮,吃起来都有一股子霉味。
若不是怕更久的陈米吃了坏肚子,请医吃药又得好大一笔钱,刘阿婆不定还会去换了那发霉变质的粮食,以刘辰星对刘阿婆的了解,刘阿婆肯定认为粮食发霉变质了那也是粮食,怎么就不能吃呢!?
幸亏当时村子里以前发生过吃那霉粮差点去掉半条命的,又有刘老丈在上面压着,她才不至于吃那发霉的粮食。
至于一年还有六十五天,她为什么不用吃陈粮,因为她去柳阿婆家了,香喷喷的当季新粮,哪怕没有任何配菜,都能吃得她热泪盈眶。
唉。
一声叹息。
往事不堪回首。
但有心灵鸡汤日:过往的经历都是现在的沉淀。
这不就来了。
和粮食里搀沙子一个原理,就是仓窖里放陈粮,甚至是已经完全发霉变质的陈粮,存了三年五载的粮食价格顶上天只能有当季新粮的一半,而每年从五湖四海缴纳上来的粮食可都是新粮。
若是将每年收上来的新粮替换成发霉变质的陈粮,这其中的暴利可不比搀沙子来得少。
每一座仓窖都立有石碑,上面清楚刻着这座仓窖的放入时间。而且为了以防贮存时间过长导致腐烂,按照《仓库令》规定,每年都会将新缴纳上的新粮替换陈粮继续贮存。
如此一来,将竹竿伸进仓窖取出来后,发现竹竿凹进去的地方,带出来的却是放了七八年发霉变质的粮食,问题就又出来了。
当然,贪官们可以辩解这只是存储不当之故,但他们不就是因为太仓年年因为损失巨大来稽查的吗?只要发现了更大的问题,顺藤摸瓜下去,总有点蛛丝马迹,毕竟这么多粮食倒卖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最后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些匠人可是太仓署的人,他们开仓查核虽没有让太仓署的官吏参与,但他们这些查核的法子难免不会被泄露,所以还是那一句话,狗急跳墙,急了也就会露出马脚了。
刘辰星自觉一条一条都想到了,现在又才开始展开调查工作,她心态还是好的很,她一点儿也不受宋玄如等人的言语影响,一派泰然地看着第一座仓窖的查核情况,这可是样板,稍后大家就要按照这个方式分头开仓查核了。
熊远十分魁梧,又是行伍出身,可谓一身的力气,不过片刻,熊远已经竹竿一寸寸地深入仓窖,外面仅留了不到一米长的竹竿长度,显然第一座仓窖没有双层仓。
随之熊远又将竹竿从仓窖内抽出来,尔后逐一检查竹竿外部。
和刘辰星设想的一样,竹竿外部雕刻出凹进的地方,带出了仓窖里面贮藏之物,没有沙子也没有发霉的粮食,只有正常贮存的粮食。
熊远当下拿着长竹竿就叉手禀告道:“回大王,第一座仓窖检查无误,一切正常。”
沈仲夷颔首。
熊远立即道:“封仓。”
此言一出,等在一旁的匠人,立马开始重新用黄土封仓。
仓窖口就打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两个匠人配合,半刻而已,也就现代五六分钟的时间,仓窖口已经恢复如初。
从开仓到结束,总共一刻而已,比自己预估的两刻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作为坚持全部开仓查核的主力,这会儿又已经有第一座仓窖完好无缺的检查完结,刘辰星当然要出声了。
“诸位的顾虑,下官十分清楚。但是诸位也已经看到了,开仓查核是可以不损害内部的存粮。而且既然都已经决定开仓了,开五十座和开五百座又有什么区别呢?能让一座仓窖安全开仓后又密封,那么就能让五百座仓窖都完好无缺的重新密封起来。”
说到这里,刘辰星目光坚毅了起来,语气也少了几分对职场亲和前辈的敬意,多了势在必行的果决。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全部开仓会使储粮损坏的几率增加,下官也坚持全部开仓查核。一亩地一年不过产粮六斗,一户普通得农家幸苦一年也就三十四石粮,这还是情况比较好的,可是太仓每年各种存储不当导致粮食亏损达却多达数万石!”
“这一次有魏王牵头,三司涉足,可以说历年来针对太仓查核力度最大一次。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能将其中的鬼鬼祟祟一并纠察出来,不仅是为了处置这些贪官污吏,也能震慑后面官员至少在十年之内不敢妄动,这样起码能让老百姓在接下来的十年里辛苦劳作的粮食不被贪去。所以只要有任何查出其中猫腻的可能,下官都不愿意放弃!”
人不能武断的给一个人下评断。
但是稽查小组中除开王、张二人,这四位四品大佬,其中有两位乃老师姜墨故交之子,今天又一再帮自己,尤其是冯涛刚才那一番话实是语重长心。
她如此接触下来,觉得这几位大佬固然受权谋、仕途、家族各方面影响,但是心中还是有天下,他们所有的担心中,可是更担心不多的存粮再次受损,所以这一番话,刘辰星说得那是叫一个义正言辞,铿锵激昂。
不是说古代有本事的士大夫还是心中颇有沟壑,而且时下又崇山魏晋风流,她这一翻话应该能正中下怀,顺便圈一波好感吧。
就是有那面善心恶之辈,就冲时人爱名声,也得为了一个爱护百姓之名应了。
如此说完,刘辰星就笑眯眯等候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