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其雷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目光锐利刚毅的狐女,想着方才所见她的累累伤疤,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她透露的身世。
风茗看出他犹豫,目光倏然冷了下去。她也是事到临头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可证明身份的东西。她只能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暮云霜。”
殷其雷深深吸气,问她:“且当是真的。你为何要让我知道?”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行事。当起义军攻入赤水城,我不想你阻拦我手刃仇人。”
那一天如此遥远,他怎能现在就答应?殷其雷在心中叹气,他知道现在可不能说这话来激怒她。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你把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做,比如天狼军。还有,不准其他人对我的来历和'灵兽'妄加猜测。”
“我也不可?”
风茗摇头。
“好吧,”这条件并不过分,殷其雷想着,“你去把暮云霜叫来,我现在就问问他。”
风茗起身就走。
她问守帐的士兵,暮云霜去了哪里,士兵给她指了方向。她找到他的时候,一座供两人休息的帐篷已经支了起来,暮云霜和玄霏在往地上铺垫席和棉被。
“你来了。”
邺逸湍向她打招呼。风茗对他点点头,看到那两个床位,愣了愣才明白自己是被安排和玄霏住在一起。这……她勉强可以忍受吧。
“殷将军找你。”她看着暮云霜说。
“哦。”
暮云霜赶忙跑去见他,被殷其雷叫到风茗先前坐的位置上。他压低了声音,皱着眉问他:
“你那个义姐什么来头?”
暮云霜还想着帮风茗瞒一瞒,于是只说:“她就是我小时候认识的——”
“不,你跟我说实话,她刚才跟我说了,”殷其雷打断他的应付之辞,“她说她姓百里,真的?”
暮云霜惊讶道:“她告诉你了?!”
居然是真的。殷其雷心中沉重,他无法预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怎么就把这告诉你了……”暮云霜纳闷道,“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
暮云霜看他满脸糟心的表情,安慰他道:“将军你不用担心了,她愿意告诉你肯定是已经做好打算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变得极其惊恐:“她已经知道了?!”
这听起来,她一直被刻意隐瞒了身世。殷其雷看着暮云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就只是坐着焦灼,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好多年了,”暮云霜苦恼地说,“在人间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师父跟我说的。你听说过她师父吧?”
“谁?”
“长晴先生。”
殷其雷点头,这名字他确实有所耳闻。
“你回去吧,晚上好好和她聊聊。”
暮云霜离开了,整理好表情再去风茗的帐篷,那就在他和邺逸湍营帐的旁边。
“风茗,等会天黑了,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喝酒?”
一听喝酒,玄霏连忙按住肚子,警告蛊虫安分一点。风茗坐在他身边不远的另一个地铺,点了点头。
“明天殷将军就会带你们去见其他人,你们今天先休息。”
说完,他就跑去隔壁找上邺逸湍。每每心烦、心急的时候,他就会去找他谈谈,他总会告诉他解决麻烦的办法,可这一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明。
“怎么愁眉苦脸的,”邺逸湍问,“你那姐姐怎么了?”
“晚上我和她聊天的时候,你能不能和那男…她的灵兽聊聊,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你怕她有事瞒你?”邺逸湍惊讶道,“男女有别,她有事不想告诉你不是很正常?”
“哎,不是!”暮云霜叹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去和他喝喝酒,套套近乎就是了。”
“好吧。”
邺逸湍无奈地答应,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日暮时分,士兵给他们送来了酒菜。暮云霜端着满当当沉甸甸的一盘子走去风茗的帐篷,把玄霏往外赶: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她说。”
玄霏起身离了帐篷,出去就见邺逸湍站在不远处对他招手。
“你能喝酒吧?”
邺逸湍给他们倒上两杯满的,玄霏举起就灌进喉中,如邺逸湍意料得一般,他被呛得捂住口鼻咳嗽。
“军中的酒都很烈,暮云霜第一次喝也是被辣成这样。”
他怀念地笑着,同样饮一杯入喉,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舒爽地长叹了口气。
“暮云霜让我找你套套近乎。”
“……”玄霏心中莫名其妙,这头老虎怎么这样直白,“他想干什么?”
“他怕他的义姐有事瞒着他,打发我来问她的灵兽。”
“她连他都不告诉,我怎么会告诉你。”
“那就不说了,”邺逸湍乐呵呵地笑,“我还没和狐狸的灵兽喝过酒。”
玄霏与他碰了一杯。第二次一饮而尽,他就熟练多了。蛊虫在他肚子里分食酒液,他清楚地感知到它现在多么兴奋陶醉。
“你是赤虎,怎么也来起义。”
玄霏没话找话地和他聊,他也想多打听打听灵界中的事。
“弃暗投明嘛,”邺逸湍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以前没骨气和殷将军一样远离朝堂,现在起义势头正好,岂有不来的道理。”
“你和暮云霜关系不错。”
“那小子,枪法不错,就是有点缺心眼,以后迟早得在人情上吃亏。”
“总比机关算尽,作茧自缚好。”
“说的也是,他要真是傻虎有傻福就好了,”邺逸湍感慨道,“你是怎么被你主人驯服的?”
玄霏疑问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军中也有些带着灵兽的狐族,我看他们和他们的灵兽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你非凡物,有自己的神志,是怎么被她驯服的?”
“……”玄霏喝酒的动作一顿,生硬地回避了:“我不想说。”
“明日殷将军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是她的灵兽,众将士,尤其是通晓此事的狐族,一定会对你们惊为天人,可你又说你们的修为并不多高,恐怕难以服众,”邺逸湍笑着建议道,“要隐瞒身份,不如换个借口?”
玄霏心中一震,这笑面虎看着和蔼可亲,城府居然这般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