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江流回到金行,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他博闻广记的好朋友推门而入,满脸与他烦闷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喜气洋洋。
“万铺主!”
花如许一进门,见万江流板着脸,当即猜测他是得了关于风茗之事的新消息,尽管心知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他还是抱着微渺的希望问了问:“发生何事了,怎么今日心情不佳?”
“没什么,”万江流对他摆摆手,在桌内坐下,示意花如许一同落座,“倒是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准备带风茗和暮云霜去永曦城西北的猎场学学骑射,想麻烦你通融通融猎场的守卫。”
万江流顿时拧起眉,“那是前朝重臣和皇亲国戚才能去的猎场,你非得带他们去那里么?”
“我也没有办法呀。除了那里,附近哪还有合适的地方,我总不能带他们去数百里之外的草原和林场吧,真去了那样的地方,还要靠暮云霜来保护我呢。”
“……”
万江流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觉得这只是他自己想去那里寻个新奇,本想直接回绝,但转念一想,骑射的本领又确实是那两孩子必须要学会的,那里确实是个绝佳场所,可这事并不在他的能力之内啊。
“那地方我也去不了,你得找个更大的官。”
“那万铺主有没有人脉可以引荐引荐?”
这倒把万江流问住了。他在江湖上算是赫赫有名,但这里是狐族的国都,自古官家不问江湖事,能在这里当官的狐狸大多都不把他区区一个铁匠放在眼里,他就是想结交,也没有门路。何况狐族严禁官商勾结,他平日里避嫌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结交什么当官的。思来想去,唯一一个与他算有一些交情的,只有颜怀信这个弃武从文的公子了。
“这永曦城里的官里,只有现任城令,因为习过武,曾经在我的手里买过兵器,与我有点交情。如果你能说动他,或许他就会让你们进入那个猎场。”
“现任城令?”
“就是当初风茗病危,救了她一命的颜怀信。”
“是他啊,”花如许面露难色,“那还是算了吧,待到了夏天,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放了假,我再带他们去春玉原上去学吧。”
“怎么?”
花如许避重就轻地答道:“他不是当今首辅的公子吗?怎么是我这区区一个教书先生就能联系上的。”
“说的也是。但这事情我确实帮不了你。”
花如许摇摇头,“也没关系啦,反正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这两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你还要教他们什么?暮云霜的枪法虽然还算不上老练,但对初入江湖的少年来说已经足够用了,风茗的剑法应该也不差吧,听说你已经很长一阵子没有把她打到惨不忍睹了。”
花如许有些尴尬地苦笑,“唉,你也别拿这事讽刺我了。我看她满身伤痕,鲜血淋漓,又怎么不会心疼呢。”
万江流冷哼一声,“你该庆幸你有一门制药的本事。要是你给她的伤口留下了疤去不掉,我可不会允许你这么造次。”
花如许顿时心里一惊,提起十二分警觉。万江流看他说不出来话,知道自己戳破了他的隐秘,不禁又冷笑了一声。
“我不追究你的身份来历,因为这是狐族要注意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深究你如此培养风茗的用意,你不愿意说明,有你自己的原因。你是个很好的朋友,风茗是我另一个好友视如己出的后辈,我不希望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花如许看着他严肃的脸色,无奈地轻笑了笑,周身的气场随这一声轻笑倏然一变,依旧保有教书先生的温文儒雅,然而此时他在斯文外表之下的不凡气度,却又远不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能够挥发自如的。
“铺主,”他看向万江流,双眼一如既往的温润,多出的是饱经风霜而不改心性的沧桑沉稳,引人给予信任,“我感激你的大度和容忍。请你继续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加害于她。”
“那就好。”
万江流闭闭眼,似乎长出了口气,他也不愿相信他的多年好友处心积虑地潜伏在永曦城是真的暗藏祸心。其实从风茗第一次被他毫不留情地重伤以后,他就对花如许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一个耽于诗书的文人,怎么会有如此狠戾的杀心,对一个孩童也能下这么重的手。再仔细一想,他来永曦城的时间在当年那场血战之后,在狐族全面戒严的局势下都能以外族人的身份在城中落户,乃至进入国子监教书,他背后定有难以想象的势力。从前风茗虽然常在他手下受重伤,但从来都是有惊无险,他就没有深究,现在人间的魔教已经开始了动作,他的组织或许也已经知道了,他才终于无法继续装作视而不见,出言警告他这越来越神秘的朋友。
花如许见他对自己暂且放下戒心,也舒了一口气,叹息道:“铺主,我期望她成才的心愿,对她前路的担忧,并不比你更少啊。”
万江流不由轻笑,“怎么,你把她当成你的亲传弟子了?”
“这倒没有。她已有师门传承了,我可不能僭越,”花如许连忙否认,他又渐渐变回了那个儒雅,聪明,知趣的教书先生,“只是普遍的惜才之心罢了。她如此有天赋,却在这幺小的年纪就背上血海深仇,日后在修行路上怕是会被心魔阻碍。”
万江流有点惊奇,他倒是从未想过此事,“暮云霜才是誓要报仇雪恨吧,我倒没想过,他们还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他们是不一样的,”花如许摇头,“暮云霜心性坚毅,虽有些鲁莽冲动,但当他遭遇未曾预料的困境,反而能凭一腔热血冲出重围。而风茗,她……”
他短暂地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应该让万江流也知晓这情况,“她太过于能忍耐了。我教她剑法的时候,她每一次都要打到再打下去就会丧命的地步才愿意停手。这不是好事,我怕她以后会高估自己对痛苦的承受程度,最终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