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喔!”
白牡丹被撞得跌坐在泥地上,那妇人也踉跄了几步。
“抱歉啊,大妹子,我走得太着急,真是没看见你。你可摔疼了?真是抱歉!”妇人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左看右看,拍着她身上的灰尘。
这妇人身材精瘦,腮帮子都瘦得凹了进去,显然家里也是穷苦的。
跌坐在地上不疼,倒是被她撞了一下还挺硌人。
不过只是个小碰擦,白牡丹不会那么斤斤计较,摆手说:“无碍的,大姐快去吧,板车上箱子都快堆满了。”
“好咧!”妇人强撑起笑容,匆匆钻入人群,三两下就挤到商人跟前,双手托着篮子往上递,扯着嗓子大喊:“大爷,这些都是纱布的边角料,做活时缝补可需要了,您都收下吧!”
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焦虑,只是这种情真意切沉没在一群卖惨的人群之中。
白牡丹止了离开的脚步,回头观望。
果然,那商人接过了篮子只掀开麻布瞅了一眼,就推还给她,嫌弃地骂了一句:“讨饭上别处去,真是晦气!”
瘦妇人慌忙解释,竭力推销着:“这些不是孝服,是给医馆做香囊剩下的粗纱布,去镇上一定是能卖得出去的!我大儿病了,实在缺这银子……”
粗纱布?
白牡丹眉毛一挑,露出喜色来。
商人:“那你自个上城里卖去,别耽误我收布!”
瘦妇人:“不成啊,我家是真的病了!”
村民:“谁家不是真的病了?”
村民:“就是,都说了不收你的布了,快到边上去,别碍着我们!”
瘦妇人举着篮子争辩了几句,无人搭理,只好怏怏离开人群。
粗纱边角料用处很局限,村里小孩子养得不讲究,都是从哥哥姐姐身上继承的麻衣,如果实在破的不像样,就用大人的旧麻布随便改一下。只有书生家、有钱人、或者非常宠小孩的门户才会想去做更精致的衣服。
可这样一来,也会跳过粗纱,转而用更细的丝绵线。
大人到底要面子,买得起粗纱布的也不会挑这种碎布。
像这瘦妇人这样攒了一起卖的,大概率是卖给医馆当绷带用,或者去卖给造纸作坊当某些特殊品质纸张的原料,左右是卖不出高价的。
白牡丹便将她拦了下来,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这位大姐,你也是来卖布的吗?那大爷给了你多少钱?”
瘦妇人絮絮叨叨:“哎呀,他不要!这可怎么办呢?我大儿吃了风,全身烧得太烫,实在担心他熬不住,想去请郎中。这要是卖不出去,我还去哪儿弄钱?我可不想开口问人讨钱。”
白牡丹这下就更淡定了,问:“大姐,你这布怎么卖呀?”
“你要买布?”瘦妇人毫不掩饰这欣喜之色,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展开里面的粗纱布,殷切说:“你可别嫌弃,这些都是做药囊的边角料。原本是要攒着一起卖的。这不是临时要钱了么?你放心,这些都是都是卖得出手的!”
这妇人是李家的媳妇杨氏,可能是救儿心切,一下子就将自己的需求和难处都说了出来,根本就不懂买卖东西不应该露出声色来。
白牡丹问:“那你想卖多少钱呢?”
杨氏低下头,眼神怯怯,明显底气不足道:“二十文,只需二十文就够了!”
白牡丹瞅了一眼篮子里的碎纱布,皱起了眉。
这一篮子的碎布,就算是粗纱,充其量也就七八文钱。
再看杨氏这表情,大概率是请郎中还缺二十文。
杨氏急着用钱,希望她快点买下来,问:“大妹子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这些一定能卖得出去的,我能告诉你去哪儿卖。”
白牡丹道:“是攒着一起卖去造纸作坊?”
杨氏本来就比较老实,拿手底牌一下子暴露了,脸色都白了几分,惊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经商要有基本的见识,白牡丹从小在白家长大,各行各业都耳濡目染知道些。
若说唯一欠缺的,便是对乡村知道得不够多。
就这么点碎布,缝起来做衣服绝对不够用,但想到杨氏会囤着一起卖,白牡丹没有急着还价,问:“大姐家里可还有?”
“家里堆了一屋子呢……妹子你既知道,那就全拿去卖吧……其实也卖不出太贵的价钱,来回路上车钱一扣,就不剩多少了,本来就是边角料,没什么人要。”杨氏见她知道碎布的去处,实在看不出来她非常想要这布,愁眉苦脸地将如何和造纸作坊的工头交易,要怎样的形状之类的事全盘托出。
目前可就只有她一个来询问过这布怎么卖,要是错过了她,还不知道该上哪儿吆喝去。
为了赚这一笔,杨氏简直是将这笔微末收入的后路都给断了。
白牡丹唏嘘。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虽没生过孩子,却将阮萌萌视如己出,倒也能体会这份心情。
若是小家伙生病了,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给她请郎中的。
的确是需要这碎布,也带了一点怜悯,白牡丹坦诚道:“我是为了给我女儿做衣服,这些碎布可不够,你家的那些我也要了,你说个价吧。”
杨氏急忙说:“没关系,有多少要多少,别说是你女儿,就是大人做个全套的衣服都够了!大妹子你现在有二十文吗?”
白牡丹点头。
杨氏激动起来,用手背抹着眼泪:“这真是太好了。”
当面数清二十文。
杨氏拿到钱,带着白牡丹回家取了粗纱碎布,还说如果不够,都能来她家里拿。
白牡丹取了两篮子的碎布,离开李家。
太好了,她只用二十文,就买到了给阮萌萌做衣服用的纱布。
这些粗纱她刚才挑的时候都粗看过,完全没有破洞,还被杨氏修得边线整整齐齐,只是颜色有些寡淡,惨白中泛着黄。
不过这没有关系,只需要采一些花瓣来染色,就能变成一件好看的纱衣了。
萌萌一定会喜欢的。
这小家伙的运气可真好呀,想给她买布,一下子就买到了。
这么一耽搁,天色愈发亮了。
白牡丹匆匆回了破屋,就听见小家伙的哭声。
“阿娘走了,阿娘不要萌萌了,呜呜呜……阿娘是小狗~”